bsp; 檐外细雨绵绵,熙熙攘攘的叫卖声钻入耳际。
男子覆在榻上,青丝缠绕腰腹,背脊劲瘦,如延绵不绝的山脉。他睫毛微颤,明明是醒了,却还在装睡。
“你没死。”
室内响起女声,“但你的武功尽失,十三年苦修毁于一旦,值得?”
元怀贞以内力抵消春蚕蛊深入肺腑的毒素,险而又险留了一命。
他慵倦无力,非要抱她更紧,哑声道,“值得的。”
武功只是傍身之用,能换得她性命无虞,就远远超过他的预料了。
一声叹息消散于风中。
“也罢,事已至此,后悔也无济于事。”
元怀贞将脸庞埋入她的颈窝,舌尖弥漫涩味。
后悔……他从不后悔。
她后悔了吗?
“我以长公主之尊行走于外,不宜与名动四方的医者过多纠缠,望你谅解。”
他喉咙溢出轻微的应声,卑微又可怜,“贞明白的。”他知道,长公主计谋无双,装得是万壑千山与天下格局,不将小情小爱放在心上,他越是在乎,越像个莽撞的孩童,不配与她同行。
“若你不介意,我们便邀一些亲朋好友,摆几桌酒宴,当做宣告你我的关系,你意下如何?”
元怀贞惊得摔下床榻,磕得额头红肿。
“真的?”
他傻傻的,尚不敢相信自己亲耳听到的事情。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琳琅伸出指尖,轻轻揉着他额上红印,“疼不疼。”
下一刻她又被人紧紧拥住,对方一遍遍说服自己,他不是在做梦。
元怀贞胸口怦怦直跳,禁不住狠狠咬了自己手臂一口,直到痛意袭来,他才真正松了口气,双眸漾出明亮又温柔的神光。
次日,千里迢迢跑到莲房求医问药的百姓们惊恐地发现,清心寡欲如天上神仙的医家圣手破天荒冲他们笑了,异常的和颜悦色,悦得他们有些害怕。
一般来说,凡是生病的,大夫都会嘱咐病患忌口,一旦大夫不需要你忌口了,让家人做你爱吃的,这基本就宣告你完蛋了,好吃好喝等死吧。
病人们听到自己竟然不用忌口,眉头跳了三跳,哭丧着一张脸,完了完了,他们没救了。
幸亏是童子机灵,提醒说师傅改了药方,让他们配合着药膳吃,只要不是过于辛辣的食物,都可以尝一尝,解解馋。
而这昂贵的药膳,竟然是免费发放的!
病人们顿时产生了一种天上掉馅饼的喜悦,轻飘飘的,有点儿不太真实。
他们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东家有喜。
慕名而来的少女们心碎了,一个个含羞带怯地来,又一个个心若死灰地走。
还有些不信邪的,堵住了外出采办婚礼事宜的医仙大人,势必来一场惊天地泣鬼神跨越世俗生死的表白,刚起了一个头,就听医仙大人冷静地问喜欢他哪里,他可以改。
少女当场噎了一下。
据她所知,医仙大人最是含蓄不过,怎么转眼之间熟练得跟老手似的,直接戳破少女的心思。
少女瞬间联想到了档口卖猪肉的大叔,一把杀猪刀挥舞得霍霍生风,追着她问要几斤几两的猪肉。
旖旎的氛围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少女不甘心,“元公子一表人才,端正俊秀——”
对方从袖子掏出一包东西,打开之后,啪的一下摔在脸上。
容貌清俊的绝世美男子变成了满脸麻子的路人甲。
“还一表人才吗?”医者恳切地问。
你娘的这也太狠了吧,对自己竟然下得了手。
少女的心肝哆嗦了一下,硬着头皮表示自己才不是俗气女子,不在意容貌美丑,“元公子昂藏七尺,气宇不凡——”
他毫不犹豫地说,“可是你太矮了,看着你脖子有点累,长期以往,容易得骨痹,得不偿失。”
饱受灵魂拷问的少女:“……”
她为什么要不长眼爱上一个张口闭口全是病症的大夫?
少女试图拯救崩溃的局面,她打算从自己入手,“奴家学过几分药膳,识得百种草药,可为元公子一解烦忧。”
他微微拧眉,“恕我直言,这种知识,普通人应该都知道。你要是想成为一个大夫,至少得背熟《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千金方》等数十本医书,对热病、奇病、暗疾等有所顿悟。这样,你闲暇之际来我莲房,我给你整理一些基本医理,能不能通透,要看你个人的悟性了。”
少女彻底傻眼,感觉头顶压了一座沉沉大山。
她是来求爱的,又不是来学习的!
少女脚底抹油溜了。
医者如释重负,脚步轻快回了莲房。
一道纤细身影蹲在地上翻晒草药。
嘴里义正言辞教训少女骨痹的医者将腰身弯出了一个逆天的弧度。
吻她如蜜。
此时,艳阳天,长街青砖红瓦,戏台也许正鸣锣开场。
东邻的少年寒窗苦读,西墙的少女裙压秋千。
一切生机盎然,让他沉溺其中。
“你这样折腾自己的腰,不怕变成歪脖子树吗?”琳琅瞟了他一眼。
“等歪了再正骨回来就是了。”他很诚恳地说。
一钱相思,二两喜糖,煎以三斤薄酒,所有情疾,药到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