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乌鲁孤完全就没反应过来,除了在耳中炸开的那“嗡”的一声巨响,接着就看见一匹匹飞奔的战马突然失去控制,凌空飞了起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马背上的士兵就像是暴风雨中的麦穗似的,整排整排的被吹倒。
有的被弩箭洞穿倒飞了起来,有的随着栽倒的战马飞了出去,有的被钉在了马背上,有的被后面冲上来的战马撞上了半空,有的被踩成了肉饼。
短短一瞬间,前几排的骑兵士卒连同他们的战马突然就没了,就象从来没存在过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刻,仿佛真有一股无比巨大的飓风吹过,恶狠狠的吹在了伊列骑兵的阵列上,将人马一起卷入了浩渺不可测的虚空之中。
战马奔驰的轰鸣声,弩箭破空的厉啸声,死亡前的凄厉嚎叫声,人畜被践踏的骨肉碎裂声,所有声响化成了一个词——迎头痛击!
乌鲁孤不是没想到,唐军有可能在距离缩短到极近时,发动一波强袭。
弓弩这种武器的威力,是随着距离的缩短而增加的。
临阵不过三矢,这是通常的惯例,面对骑兵的冲锋,唐军可能连三轮齐射都达不到。
与其匆忙忙的勉强发动多轮齐射,还不如毕全功于一役,最大程度的杀伤己方。
可他没想到的是,唐军发动的近距离攒射这么可怕!
敌军对时机的把握妙至巅峰,刚好在部族骑兵自发调整冲锋阵型的一刻,强弩就发动了。
如果不是乌鲁孤明知道不可能,否则他肯定会认为,双方是事先排练好了,所以才有这种默契。
此外,打击的持续性也比他想象的要长,三段轮射,强弓劲弩犹如暴雨一般,劈头盖脸的砸过来,让人连头都抬不起来。
特别是强弩!这杀器在百步内的杀伤力就已经很可怕了,在五十步的近距离之内,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乌鲁孤和他的骑兵都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强弩,而是被无数大力士用尽全力投过来的投枪!
最让乌鲁孤心寒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唐军表现出来的悍不畏死的战意。
近距离阻挡狂奔中的战马,这是个让人绝望的任务。只有遭遇三架以上的强弩正面攒射的战马,才有可能止住前冲之势,颓然而倒,甚或倒飞出去。
唐军的射击密度很强,但毕竟达不到每一个骑兵都有三名弩手照顾的地步。终究还是会有许多战马借助惯性,冲到唐军阵前的。
这些伤马的冲击力会大大减弱,可敌军又是蹲,又是伏倒在地的,伤马就算压,也能压死不少弩手啊!
然而,敌军眼中没有畏惧,只有沸腾的杀意!
惊愕之后,乌鲁孤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大声叫道:“冲过去!他们的弩都用完了,不要怕。冲过去杀光他们!”
这种时刻,最重要的就是攻势不能停顿,速度不能降下来。唐军最强势的一波射击已经结束,趁着这个空当杀上去才是唯一的生路!
乌鲁孤的反应很快,命令也是正确的,但效果却很有限,因为的命令来的太晚了。
杂胡骑兵事先没想到会遭遇这种袭击,尽管他们也很悍勇,但却没有随时随地面对强敌,任何情况下都能舍身拼杀的觉悟和组织力。
大汉丢掉西域之后,乌鲁孤已经很长时间没与汉人进行大规模交战了,他们对唐军的了解,多半都是从西域别的国家那里得来的。这些部队能不能给士兵发出足够的粮饷都是问题。哪有钱置办强弩这种砸钱的武器?
胡骑中,见过强弩的人都很少,见过这么大规模的强弩齐射的人,压根就不存在。所以,他们被吓到了。
虽然冲锋的势头没变,但马速已经放缓了。
不缓也不行,前几排的人马尸体层层叠叠的堆在前面。从上面跳过去本身就很难,说不定还要继续面对唐军的攒射,即便是没有开化的伊列人,也是懂得趋避利害的。
他们不由自主的带开马头,让过了尸体最集中的地带,试图从侧面迂回过去。反正唐军的横阵从鸣沙山附近,一直拉到了大河边上,从哪儿攻击不行啊?何必非得上赶子往死亡陷阱里钻?
趋避利害的本能,使得胡骑们让开了最危险的地带,也是乌鲁孤选择的集中突破的地带。
前队的选择,进而影响到了后队,于是,看似胡骑没有气馁,攻势还在继续,但实际上,胡骑的马速已经大为降低,阵型也变得疏散起来。
乌鲁孤看在眼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可看看唐军漫长而单薄的阵型,他又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