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殿下一路辛苦,在缉拿流寇之前,也着实该和将士们一起,好生修养一番,这样待会儿才能一举成功。既然周将军盛情邀请,也不便驳了他的美意,反让周将军没脸不是?”
梅嬷嬷的声音传来,她看着华硕,一脸慈和与通达,那样子,仿佛苏贵妃平日里的神态一般,蓦地让华硕原本已经被挑动起的情绪逐渐恢复如常。
“既然如此,本殿下便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周将军分席了。”华硕朝着周扬拱拱手,不再客气,一屁股下去占满了方才周扬让出来的地方。
这一坐,让周扬很是委屈。
让人是个礼,锅里没下米。
他本是打定了主意华硕不会与自己同坐,所以便故意让出了好大一块地方,谁曾想华硕真的会顺坡下驴。
这下倒好了,饿死他这个做饭的,只能占着那石头的一角,坐着恁是难受却又不好开口。
而在这时,梅嬷嬷也看向了周扬,依旧是弯了弯身子行了个虚礼,道:“昨晚上出了那么一档子事,有无辜的将士因此丢了性命,所以殿下难免着急了些,若是由此出言有什么冲撞,还望周将军谅解殿下的苦心。”
周扬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他为什么讨厌这样的女人呢?
因为这些人总爱玩一些文字游戏,而他一个大老粗,最讨厌的就是这样婆婆妈妈绕来绕去的东西。
满是算计的文字,就跟满是算计的女人一样,都是毒蛇。
“好好好,苦心苦心,殿下的苦心我自然谅解。”周扬打着哈哈,面上是一派憨笑,但转而那笑便冷在了脸上,望着梅嬷嬷皮笑肉不笑道,“可是——你又是凭什么身份对着老子指手画脚?”
梅嬷嬷没想到周扬会这般说话,先前从琉璃乃至华硕那里得来的消息,都知道周扬虽说是个武将,但却是个知礼懂事的武将,并不是那般绝对的粗人。
这也是苏月翎想让华硕来西山,顺便希望他能将周扬收为己用的原因。
可是谁知,一番下来,周扬不仅联合赵亦在皇帝面前给华硕使了绊子,现在竟然连印第安情面也不要了。
梅嬷嬷的笑意也僵在脸上,但是很快便化作了云淡风轻的自如:“周将军的事自然不容我一个小小的奴婢置喙,只是作为殿下的奶妈,却不能让殿下和那些少教的人一样,平白给人看了笑话。”
不露声色的表明自己的身份,却又柔中带刺讽了回去,苏贵妃身边的人,果然是不一般。
既是这样,那么二般人不妨别跟人家掺和了吧。
周扬长吁一口气,站起身来,朝着四周的旷野望一望,又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土:“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些人的楼,还真是要塌喽!”
拖着长长为尾音,周扬摇晃着脑袋,双手负在身后,晃晃悠悠地宛如饭后散步的老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向另一个地方走去。
“嬷嬷——”
华硕叫出口,声音里似带着几分委屈。
这周扬指桑骂槐的功夫,怎么一点没发现呢……
“殿下息怒,此刻还不是与他闹僵的时候。”梅嬷嬷上前几步,在华硕身边站定,“言下最重要的,是在我们动手之前,先得有十足的证据——郭/平可是联系您了?”
自梅嬷嬷来了之后,华硕平日里的事情便没有再瞒着她。
是以眼下听到梅嬷嬷的建议,他的心思便回到了眼前这件最重要的事情上。
“眼下还没有,不过不着急,昨晚的事情既然郭平能安排成功,说明这山上的村民还没有什么动手的意识和本事,不足为惧。”
华硕摇着头,想起昨天晚上被前后夹击的事情。
一切都在按照正常的计划进行,路上的狭道虽险,但却险中求生。
那种情境下都没有生出什么事端来,在这山上,自然更不会有什么危险。
否则,若是有人要下手的话,早就趁那个时候下手了。
梅嬷嬷闻言点了点头:“既然殿下心中有数,嬷嬷也就不再多言。”
多年来的经历让她明白,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
苏贵妃让她来此,不是叫她替华硕做决定,而是在华硕放手做事的时候,帮他多留意一些不曾留意到的事情。
梅嬷嬷无比清楚自己的定位,所以并没有好为人师。
自己选的路,得自己走过,才能清楚到底是什么样子。
华硕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有说话,纵有哺乳恩,但梅嬷嬷依旧是奴,他是主。
“这周扬,平日里也是这般放浪形骸吗?”沉吟了一息,梅嬷嬷问道。
华硕轻嗤一声,带着几分不屑:“哪里是放浪形骸。先前可是巴着赶着跟龟孙子一样,后来不知怎得攀上了安国侯家那崽子,两个人合起来倒打了我一耙,如今竟然目中无人倒找不到北了。也不知父皇是不是被猪油蒙了脑子,居然会相信那些蠢货的话……”
“隔墙有耳,殿下慎言。”梅嬷嬷轻咳一声提醒道。
华硕不再说话,但梅嬷嬷却依旧抓住了他先前所说的内容,“殿下的意思是,周扬先前并非如此不讲尊卑礼数之人?”
“若非如此,我怎么会听母妃的话还想和他交好,收为己用?谁曾想,一切居然都是装出来的。”
想到周扬方才那样子,华硕就来气,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头上,却紧跟着连忙哈气叫疼。
梅嬷嬷看在眼里,无奈地摇摇头:“殿下,这个周扬,不太对——要么他眼下的行为是装的,要么是真的不准备与殿下交好了。不管怎样,都得倍加提防。”
“这是自然,不用嬷嬷说我也知道。”华硕不耐的摆了摆手,示意梅嬷嬷不用再说了。
夜幕沉沉,一轮新月逐渐跃上梢头,在树影下投射出斑驳的光电,落在棋盘之上,宛如碎玉般的棋子。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呐。”
忽地一道叹息从树下传来,可是话音刚落,便听有人落子,紧跟着带着几分嘲讽开了口。
“我说老顾啊,掉书袋也不是这般,我跟你可没什么风月之情。”那声音里,似是慢慢的嫌弃。
“月下相约,可不一定是要风花雪月嘛!”顾清云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嘀咕道,“可是老夫相约的那些人,怎地还不来?这未免也太沉的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