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我就那样坐在那里,跟着电梯往下沉降。
世界在周围冉冉上升。
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自己的呼吸上。
我对自己说:“别害怕,别害怕,别害怕,别害怕。”
曼尼在电话那边叫我。她说:“你还好吗?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她的声音里再度出现了抽泣。
她带着哭声说:“上帝啊,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我握紧了电话,对曼尼说:“我马上过来。你等着我。”
我其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只是本能地条件反应罢了。我的头脑,是完全空白的。
高雄死了?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不是还在中午的梦里,并没有清醒过来?
那个枪声!他是开枪自杀的!那把枪!那把镶嵌着一颗硕大钻石的枪!
逻辑未免太严密了。不,这不是梦。
我恍恍惚惚地感觉到有男人的胳膊在搀扶我。
我从步行梯的台阶上站了起来。我跟着步行梯降落到了一楼的店面。我看到了Costa的招牌,闻到咖啡和烤蛋糕浓郁的香气。
温迪担心地站在我身后,他问:“心姐?出了什么事?你要去哪里?”
我茫然地看着他。我说:“去哪里?”
温迪说:“你刚才对电话里说,让对方等着你,说你马上就去。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当然是去高雄那里!我要去亲眼看看。我不相信他就这样没了。我必须亲眼看到才能相信。我要去救他的公司。
我的头脑里飞快地滑过这些连续的念头。我很惊异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还能如此有逻辑地思考和推理。
我对温迪说:“我要去美国。去帮我办手续。还有机票。”
温迪说:“美国?现在吗?”
我说:“现在。立刻。越快越好!”
温迪有点慌张了,因为我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歇斯底里的。
他说:“好的,好的,我这就去办。咖啡怎么办?你还去吗?我叫个人下来陪你?”
我摇头,我说:“你去办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三)
我像一朵浮云一样,飘进了Costa的咖啡店。
这个时间,店里的顾客不多。
我感觉每一步都踩在棉花垛上,随时都可能再次瘫软下去。
我在距离我最近一张椅子上坐了下去,机械地给自己叫了一杯最苦的咖啡。
我怔怔地看着外面商场里的许多人在那里走来走去。
我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十分陌生。
我怎么会在这儿?我怎么会一个人在这个星球上?这一切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随后,我脑海里浮现出ANN胖乎乎的胳膊和天使般的笑脸。
我又清醒了一点。
侍者把咖啡和奶壶端上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说:“您需要更多纸巾吗?”
我这才发现自己在泪流满面。
我突然感觉到强烈的愤怒。
这个骗子!高雄你这个大骗子!你答应过我不会用那枪伤害任何生命的!你答应过我只是用来玩的!你跟我说已经没事了!
你什么都没有对我说,一句话都没有对我透露过就这样走了!
你怎么能这样做呢!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我接过侍者递过来的纸巾,擦掉脸上的眼泪。
泪眼朦胧中,我仿佛又看到高雄,脸上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灿烂笑容。
我仿佛看到他就坐在我对面,听到他对我说:“总有一天,你会想念我的。我不会永远这样,坐在你的对面。”
我知道这不是一个梦了。
这不是梦。高雄,真的死了。他永远不会再出现在我的对面了。
永远不会了。
他,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