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手上这春宫图,锦荣啧啧了两声,这么简陋粗糙,原身居然也视若珍宝,想她历经千帆,曾后宫三千,看这个实在是太掉份了。
春宫图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某位号桃花庵主的大画家就画过不少有名的春宫图,当然和他本人风流性格不羁分不开关系。
锦荣随手一扔,书童平安忙不乱接住了,他得毁尸灭迹才行,不然要是被老爷看到,他这条命也别想要了。
原本按孟锦荣知府嫡子的身份,他这院子里少说也有十几个丫鬟小厮,可这次孟父气坏了,禁足七天,也把院子里的人给清了一遍,不准那些莺莺燕燕再靠近孟锦荣,教唆了他。
平安是孟锦荣祖母孟老太太派过来照顾的,所以幸存了下来伺候孟锦荣。这名字普通,但老人家喜欢,孟锦荣又不像他那个探花老爹肚里有墨,自然也就没改了。
对孟锦荣还算忠心,就是胆子小了点。
“要是被老爷知道,肯定又要罚少爷你去跪祠堂了,继太太院的人肯定高兴。”平安担忧道。
锦荣瞥了他一眼,也没出言斥责他编排原身的继母。平安是老太太院里头出来的,自然听惯了这样的话。小说里孟锦荣下场凄凉有他继母萧氏的一份,但也怪不了旁人。
这要说一说孟府了,一家之主的孟省之是禧庆年的探花郎,娶的是青梅竹马互有情意的表妹,三十七岁之龄已经做到了知府,知府就是府尹,即“太守”,又称“知州”,一州郡最高行政长官。
可以称得上是人生赢家了,没想爱妻因病故去,留下老母幼子。孟省之悲伤了两年,孟府有无人打理,于是在恩师的牵线下,娶继室萧氏。毕竟,堂堂知府,连个打理后院的正室都没有,说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然而孟老太太和年纪幼小的孟锦荣心中却是不乐意的。前儿媳是孟老太太从小看到大的侄女李氏,又给她添了这么宝贝的大胖孙子,她早年丧父,儿子又忙于科考一心读书,一直是这个侄女在照顾侍奉她,这样的情谊怎么能忘。
再者她出身小门小户,听多了高门里有后母就有后爹的可怜事,担心儿子再娶,新儿媳会容不下她这个宝贝孙子。但木已成舟,又是儿子老师做的媒,她也不好多说,只在继室过门后,把孟锦荣接到身边教养,深怕萧氏掌家会短了她孙子一分一毫,另外在孙子面前也多加叮嘱,要是萧氏对他有半点不好就告到他来。
话说萧氏,也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家里看重了孟省之的前途,人又风神俊茂,也不在意他还有个原配嫡子就把女儿嫁了过来。若说萧氏萧玉眉一开始还存了些许小心思,但一进孟府,看到孟老太太和孟锦荣的态度,心都凉了。
孟省之也没怎么在意后院的事,只教萧玉眉用心侍奉孟母,照顾孟锦荣。而他则化悲伤为力量在官场上打拼呢,从翰林到大理寺寺丞,再到外放云州知府,可谓是步步高升。
萧玉眉凉了几年的心思,在一朝怀孕,生下了孟省之的第二个儿子孟平清后,又稍稍躁动了起来。
然而孟省之和孟老太太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孟老太太抱了小孙子两天也就没再看了,还是她的大孙子可爱,而孟省之的态度更为明显,一个‘锦绣荣华’,一个‘平易清淡’,哪个更看重,显而易见。
萧玉眉侍奉孟老太太也算孝顺,但有孟锦荣在,孟老太太永远用看阶级敌人的眼光对待这个儿媳,深怕她夺了属于她宝贝孙子的家产。萧玉眉心里苦闷,难道她生的儿女就不是孟家的子孙了。
有时候,萧玉眉也忍不住想,要是孟锦荣不在就好了,至少府里会多看她儿子孟平清和女儿孟菀一眼。
“老爷又去祠堂了?”萧玉眉拈着帕子立在院子门口,远远望着祠堂的方向,虽然知道是明知故问,但是还是忍不住问一句。
她边上的嬷嬷低声道,“回太太,是的,把张大夫叫来府里后,老爷就去祠堂了。”
说着嬷嬷在心里怪道,十天半月地去一次祠堂,也不怕惊扰了原夫人的亡魂。
“打在他儿子身上,疼在他心里呢。”萧玉眉叹气道,到底他们才是一家人,打了孩子又去找孩子他妈了。
萧玉眉摆了摆手,“罢了,去准备些滋补润喉的汤水吧,老爷撒了气又心情不爽快,等他从祠堂出来了正好喝上。”
“太太贤惠。”嬷嬷福身笑道。
萧玉眉轻叹了一声,她也只剩下贤惠了,毕竟得为她的这双儿女考虑啊,幸好她也不图孟家家产能分到多少,清哥儿年纪虽小但读书用功,又不算愚笨,还有娘家的几个哥哥可以提携照顾。
孟省之和亡妻孟李氏唠唠了一个多时辰,分享完了儿子的斑斑劣迹后,顿时神清气爽,心满意足地走出了祠堂。
孟省之,省之是字,名为辙,取省之二字是在他年幼时,父亲因他做错了事,要他每日三省己身,他年少不服气,硬是坚持了下来,也就在肚子里憋了一通话,身边唯有亲亲表妹可以倾诉,表妹是个好人啊,从不厌烦于他,而且是个极好的倾听者,从不多嘴。
于是连孟老太太也不知道她这个儿子已经变成了一枚话唠。
可惜表妹去世,孟省之也就偶尔揍了一顿孟锦荣后,来到表妹牌位前倾诉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