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某王璞啊!”
黑不溜秋的男子很是热情的拱手。
那么黑?
沈安干笑道:“怎么那么黑?”
王璞摸摸自己的脸,“大盛书院有许多家,某得一家家的跑。”
他被沈安托以管理大盛书院的重任,每日到处奔走,没被晒成肉干真的是运气好。
“你辛苦了。”
对于勤奋的员工,沈安总是不吝夸赞。
“不辛苦。”王璞苦笑道:“沈郡公,您不知道,这学堂多了,每日都有许多问题,某只能一家家的跑,一家家去解决。”
这个没办法,沈安颔首表示满意,然后说道:“官家的话……”
王璞马上起身,束手而立。
赵顼看到这个,对他又满意了几分。
“官家说了,邙山书院的学生文武皆能,那大盛书院的学生行不行?”
“行!”
王璞的大嗓门把沈安和赵顼都吓了一跳。
“叫了学生们来。”
王璞不是那等空口白牙的人,一声招呼就把书院的学生们召唤来了。
依旧是整齐的队伍,这个是杂学系书院的一个特点。
学生们在烈日下很安静。
王璞站在前方,用他的大嗓门说道:“有人说读书人就是要斯文,有人说读书就是要奔着为官做宰去,还有人说读书人该远离兵戈……可那些是谁?那些是有钱人子弟,权贵的子弟,咱们是谁?咱们是穷人的子弟,被称之为寒门!”
“别看寒门这个称呼不起眼,古今多少人都喜欢挂着这个名号招摇。可在某的眼中,只有你们才是寒门。”
“要记住,咱们是穷苦人,穷苦人别去学那些人鄙夷武人,咱们要的是什么?是武能杀敌,文能安邦。”
王璞的声音越发的高亢了,“太学和邙山书院有战马,那是官家特批的,咱们有什么?咱们有热血,有努力……永不停息的努力。”
“我们穷,唯有努力才能改变自己的命,所以……要怎么办?”
王璞怒吼道:“不想穷,那就要比别人强!”
学生们鼻息咻咻,面色涨红。
王璞突然放低了些声音,“某当年家贫,站在学堂的外面偷听……那位先生极好,竟然没有驱赶某……”
“冬日寒冷,等先生令他们写东西时,某就出去跑一阵……”
赵顼低声道:“最后应当是先生发现他毅力惊人,收了他吧。”
沈安默然。
“最后某伤风了,咳嗽,打喷嚏,吵到了里面的学生。”王璞说道:“先生忍无可忍,就把某赶了出来。”
赵顼愕然,低声道:“那先生太冷酷了些。”
“人就没有一模一样的。”沈安告诫道:“你莫要理所当然的判断一个人的秉性,否则某一日会让你痛彻心扉。”
赵顼笑了笑,他觉得沈安过于敏感了些。
“后来某就去做事……”
做事挣学费,这事儿在后世就是励志的典范。
“可却不够。”
“最后爹爹见某一心向学,就卖了家里的一些地……”
穷困人家买地,那以后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后来某拼命读,恨不能把命都丢在书本里。”
“可失败了。”
“两次科举,某并无寸进……”
“家中已然家徒四壁。”
科举同样也能破家。
不说旁的,一个赶考的路费和住宿费就能让人崩溃。
“家父卖命做事……早逝。”
“家母舍不得点灯,夜里依旧在缝补……早早就瞎了眼。”
王璞抬头,眼中全是泪水,“某错了吗?”
无人能答。
追求更好的生活状态是每个人都有的欲望。
“某错就错在……一个寒门傻小子想着和旁人走一样的路。那条路却出乎预料的艰难,某失败了,一人失败,带累全家,某是家中的罪人。”
王璞的泪水落下,他并未擦拭,“某告诉你等这些,是想说……以往某在室外冻饿,可依旧在听课。某用寒门子弟的身份去疯狂追求科举,失败了带累家人……这些是想告诉你等,你等同样是寒门子弟,今日却有课堂遮风避雨,有不会驱赶你等出去的教授授课……还有免费的饭菜……不努力,那就是畜生!”
“旁人一分努力,你等就该十分。”王璞指着边上的赵顼和沈安说道:“大王亲至,沈郡公亲至,给你们这一切的人就在这里,你们……”
唰!
所有人全部低头。
从进了大盛书院开始,他们就知道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刻到了。
如今改变自己命运的人就在眼前,纪律不允许他们喧哗,唯有低头。
再抬头时,学生们的眼中全是狂热。
“上课!”
沈安站在那里,看着学生们进了教室,随即传来教授的声音。
“他们很精神。”
赵顼也在听着,“我看太学的那些人……他们有傲气,有矜持。”
“他们自觉是天之骄子,当然会骄傲。”
“可此刻我觉着十年后,大盛书院的学生们会碾压太学的学生。”
“为何?”沈安问道。
赵顼想了想,“因为他们没有退路。”
沈安默然。
“知道某让他们每日唱的是什么歌吗?”
沈安突然问道。
“什么歌?”
几家书院都有自己经常唱的歌。
沈安笑了笑,低声唱了起来。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赵顼微笑跟着唱了起来,“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
赵顼突然看着沈安,目光炯炯的问道,“你想让他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