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当不敢当!班老您这又是何苦呢!”沈隆避开不受徐定超的礼,徐定超字班侯,世人多尊称他为班老或者班公,论身份人家是官自己是民,论年纪,沈隆才二十出头,徐定超已经五十多了,不管从那方面出发,沈隆都不能受他的礼。
徐定超倒是不怎么在意,“潜斋公为了请挚甫出山,都能行大礼,我也不能让潜斋公专美于前啊!还请景琦一定要答应我!”
“虽然在下年轻德薄、学业不精,不过班老您如此礼贤下士,我当一回马骨又能如何?”沈隆谦虚一番应了下来,“只要在下家中长辈不反对,在下肯定愿意去京师大学堂。”哎呀,其实咱也给北大的学生上过课来着,这倒不是第一回了。
“好好好,既然景琦愿意那就行了,尊长辈若是不答应,我给他们磕头去!”徐定超大喜过望,连忙拉着沈隆的手说道,“景琦能来,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咱们京师大学堂医学实习馆总算是有顶梁柱了!”
沈隆再次谦虚,徐定超则拉着他的手坐下,开始给他讲述起医学实习馆的架构和课目安排来,“医学实习馆现在安排在内门后太平街,地方小了点,不过新校舍已经在修建中了,等修好之后就搬到前门外八角琉璃井去!”
京师大学堂在景山马神庙,而医学实习馆属于新建机构,那边已经没地方了,只能另找地方安置,沈隆倒是适应地很,后世好多学校都是分校一大堆,也不怎么稀奇,日后这所学校会改名为医学馆,辛亥革命后划拨给国立京城医学专门学校使用,日后陆续改名为北平大学医学院、北京大学医学院、北京医科大学,等到2000年的时候又成了北京大学医学部。
“学校教授课程分为中医、西医两部分,中医以经典专著为主,包括《内经》、《难经》、《本草经》、《伤寒》、《金匮》等等,西医则以生理、病理、药学、内、外、妇儿诸科为学习内容,另外还要学习英文。”
“学堂里已有的老师,要么不通洋文、不了解西医,倒是有几位洋人教习,但他们又不会说中国话,请来的通译听不懂他们的医学专业名词,如此以来不光学生们头疼,我这边也为难,咱们教出来的这些人,将来可是要行医问诊的,那怕是教错一点儿,这都是人命啊!”徐定超感慨道,现如今熟悉西医的人才简直是太少了。
“说起医学专有名词,我倒是私下做了一些翻译。”这对沈隆来说就是小事儿了,直接从白泽的数据库里把《医学英语大辞典》找出来就行了,他回到书房拿了几页提前写出来的草稿给徐定超过目。
徐定超见了赞不绝口,“几道曾言,译事三难:信、达、雅,求其信,已大难矣!顾信矣,不达,虽译,犹不译也,则达尚焉;只看景琦你翻译出来的这些名词,雅或许称不上,但信和达却是两样兼具,咱们学医的用词不得有半点马虎,只要翻译地准那就够了,至于雅不雅的也就无所谓了,咱们又不是作诗作词。”
“依我看,景琦不光可以教授学生西方医学,还能教他们英文么!”看到沈隆如此有能力,徐定超又给他加了一把担子。
其实我还能教他们德文、俄文、日文、荷兰文来着,就算中医也足以当他们的老师,沈隆和徐定超越聊越高兴,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吃饭时间,徐定超也不客气,留在百草厅吃晚饭,在饭桌上和出来陪客的白颖轩说了这事儿,白颖轩自然不会反对,回去和白文氏一说同样如此,于是沈隆出任京师大学堂医学馆的事儿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徐定超又来了一趟,之前是口头约定,如今是正式手续,他为沈隆送上管学大臣张百熙亲自书写的大红聘书,这东西要是拿到现代,那绝对是好东西,恐怕北大的校友都会想方设法买来送给母校的博物馆进行收藏。
沈隆双手接过聘书,白文氏和白颖轩看到这一幕,心里都乐坏了,在他们看来,京师大学堂和国子监差不多,没想到如今自家孩子都能当上国子监的老师了。
拿到聘书就意味着沈隆已经是京师大学堂的正式一员了,他跟着徐定超先去了趟马神庙那边,见了管学大臣张百熙、任正副总教习吴汝纶和辜鸿铭,大学堂译书局总办和副总办严复和林纾等历史名人。
张百熙、吴汝纶和辜鸿铭事物繁忙,和沈隆聊了几句就算了,倒是严复和林纾聊得稍微多一点,严复对沈隆能在《自然》杂志上发表文章大加赞赏,而沈隆则对林纾林琴南更为好奇,这位虽然是赫赫有名的翻译家,然而他本人却不懂外语。
林纾虽然不懂外语,但古文功底深厚,因而他需要与懂外语的友人合作,由友人先将内容用汉语念出来,林纾再根据念出的内容翻译成文言文。林纾的翻译速度非常快,往往友人还未念完需要翻译的内容,林纾已经将需要翻译的文言文写好了。
他本身就善于写作,在翻译时又会根据他自己的理解对一些情节加以修改,甚至改写,这种意译方式翻译出来的作品,有些改写增强了作品的文学感染力,一些情节甚至比原著更加出彩,但也有一些地方翻译不当,背离了原著的本意,同时经过他人转述难免存在错漏之处,因而林纾的译著错误颇多,也受到世人诟病。
见过这些大师之后,沈隆跟着徐定超一起回到内门后太平街,准备正式上任,然而在京师大学堂本部备受欢迎的沈隆在这里却受到了冷遇,听说沈隆要来担任外语课教习和西医教习之后,顿时有人表示了不满。
尤其是大学堂重金请来的洋教习,“尊敬的徐校长,您请一位中国人来教授西方医学?恕我直言,这个年轻人懂西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