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这事儿咱们可管不了!”在后世的人看来,这次的事情影响深远,但身处历史中人则有滞后性,往往等某个重要历史事件发生之后许久,再回过头来才能真正明白这些事情的意义,就连卢家驹这种留过洋、见过世面的也不例外。
“你这些天一直在厂里忙,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我给你说道说道,中国参加了欧战,也就是战胜国,可是在巴黎和会上,美国英国想把德国在胶洲湾的利益转让给日本,所以,这些学生游行,戏盒子里说北京闹得更历害,上海也闹,咱这里晚,刚开始。”他还给沈隆解释。
“我怎么不知道?”恐怕现在放眼全世界也没比我更清楚这件事的了,在现实世界前年的时候,曾经有一张照片刷爆了网络。
一名老者坐在联合国的休息室内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从侧面看起来十分疲倦和无助,这名照片上的老者就是叙利亚驻联合国代表巴沙尔-贾法里,因为叙利亚在联合国的会议上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许多网友都把这一幕和1919年的中国相比。
沈隆叹了口气,从回顾历史的角度看这一幕和亲身体验又有不同,看着依旧茫然的卢家驹,沈隆说道,“这青岛本来就是中国的地方,还给中国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呵呵,我倒是觉得,还是现在这样好!”马掌柜也从店里出来看热闹了,“现在咱们可不用交税,要是归了国民政府管,那收的税可是海了去了;陈掌柜的肯定清楚,济南、沈阳那边的情况,他们那边的布店和染厂可没咱们日子过得舒坦。”
前面已经说过了,青岛以前是德国的殖民地,德国人收不上来税,国民政府不敢来收税,所以这里的商人经营成本比其它地方低了不少,马掌柜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这么说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大多数时候,人只能看清楚眼前的短期利益。
不过他也多多少少知道这种想法有些不妥,所以没敢大声说话,而是压低了嗓音,免得被那些学生们听到。
“马掌柜,这你可就想差了!”沈隆知道,和他说什么国家大义他是听不进去的,因为他真有一头牛,他是受益者,所以沈隆也就从利益出发,用他能听懂的方式解释道,“现在青岛可是要被转让给小日本了!”
“以前呢归德国人管,德国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欧洲了,能派到青岛来的人少,所以对青岛管得不严;可小日本就不一样了,他们就在海那边,人也多,等他们来了咱们的地方,收税怕是免不了的!而且小日本的商人也会一批批进来,和咱们抢生意!”
“到那时候,人家身后有人撑腰,你能争得过人家?哎,以后的生意怕是难做了!”沈隆摇头叹息道。
听沈隆这么说,马掌柜和卢家驹的神情顿时变得严峻起来,他们可能不懂国际大势、民族大义什么的,但对自己的切身利益无比关心,而且他们同样清楚做生意有靠山和没靠山完全是两回事儿,真要来一批靠山硬实的日本商人,这生意还真就不好做了。
“不至于吧?”好半天,马掌柜才干巴巴地说道,“以前德国人在的时候就是这样,小日本来了也不能贸然改规矩吧?”
这人呐,遇到问题总爱朝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想,但事实证明,马掌柜想想错了,日后在小日本占领区的那些中国商人,他们的日子绝对不好过,不光是生意不好做,就连自己的财产安全乃至性命都无法保证。
“六哥,你担心也没用,这些事不是咱们能做主的!咱们只是些小商人,啥也做不了啊。”卢家驹到底出过洋,看问题要比马掌柜远一些,但是他也只能安慰两句罢了。
“要是人人都这么想,那就真完了!”还好就算是在这种年代,依旧有一批又一批爱国志士在为这个国家而努力着,谁又能想到,仅仅三十年之后,中国就把所有殖民者都赶走了呢?要是人人都等着别人牺牲努力,那会有三十年后那声宣言啊。
“咱们虽然只是商人,但是也能做些事情!我是开染厂的,只要我能染出比小日本更好的布来,只要我在差不多的情况下,多用咱们中国产的坯布,那就是给国家做贡献,实业也可以救国么!一个国家的工厂强了,商人强了,国家就肯定差不了。”沈隆说道。
当然,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说服卢家驹而已,后世的历史已经证明,实业救国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帝国主义的猖狂的殖民掠夺,激起广大人民爱国救亡的义愤,资产阶级也感到自己的生存和发展受到更加致命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以发展本国资本主义工商业,以抵制帝国主义侵略、掠夺相号召的实业救国论,成了一个反映民族资产阶级的利益和愿望。
宣扬这种思想的主要是康有为、梁启超、张謇等人,他们认为,中国既然有贫乏病,那么开发实业就成为唯一的要求;在开发实业的要求下,资本主义、机器生产与日俱增,形成不可抗拒的历史趋势;要救中国只有一条路,就是要增强国力,要增强国力就必须开发实业,但是这种愿望终究只是虚幻而已。
因为外国列强不会允许中国发展实业,而没有一个稳定的、有能力维护实业发展的政府,这些想法就好比沙子垒成的城堡,太平无事的时候看起来还像点样子,一旦遇到风浪就立刻被冲垮。
但就算是这些,也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商业上的斗争同样也是斗争,多少也能给国家提供一些帮助。
“东家,咱们给学生们捐点布吧,给他们做横幅,正面写上游行的字,背面上写上咱那飞虎牌,不要钱,只要给咱打着就行。”当然,眼下想这些还有点太远,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