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非跟大郎商量不可。”
见了徐昌的表情,徐平就知道不是平常小事,一下清醒过来,对徐昌道:“来,到这边坐下慢慢说,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事情做。”
虽然徐平一家人都把徐昌当作自己家人看待,徐昌自己还是谨守主仆的规矩,并没有落座,只是站在桌边。
先叹了口气,徐昌才开口:“今天早上,大郎与小乙哥出去之后,我也出了门,想着去拜会几个熟识的朋友。不想,却是开了眼界——”
徐昌便把自己如何与孙望楼相识,如何相约在新年元旦这一天一起喝酒庆贺,之后自己如何到了汴河,怎么进了那座酒楼,进去见了什么事,发什么了什么事,都详细说了一遍。说完,小心看着徐平脸色,心里惴惴不安。
徐平沉默了一会,把徐昌说的话在自己脑子重新组织了一遍。感谢前世看的那些脑洞大开的影视剧,徐平对于徐昌的遭遇竟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惊奇。
三司是京城里公吏最多的衙门之一,而且专业化程度极高,自徐平进入盐铁司,虽然并没有手下公吏在他面前耍滑头,徐平还是感觉出了一点不对的味道。
与三司使相比,判官和副使大多久任,实在也是不得以而为之。三司衙门里的案卷堆得山一样高,各自都有不同的格式,如果只是进去当个一年半载,以这个时代的效率,连公文的格式都认不全,更不要说处理具体的事务。
哪怕是久任,三司官员还是极度依赖属下的公吏,很多小事,下属的公吏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了,官员根本没有精力一一过问。这种情况下,属下公吏不使小手段就像太阳会从西方升起来一样稀奇。徐平一直不甘心的,是得不到属下公吏运用权力得利的方式的消息,要想防范也无从下手。
很多官员为了防止公吏奸滑,一上任往往就来个下马威,比如抽查,比如派信得过人私下打听,抓到把柄重罚几个,大多都能保证这一任官做得顺顺当当了。
徐平不同,他本就是个习惯做具体事务的人,上任之后就花了很大精力查阅案卷,发现有疑问的就单独放出来。然而很快徐平便发现,自己单独放出来的案卷,不用自己专门吩咐属下公吏怎么做,他们自己就把这些漏洞处理得妥妥当当。
换句话说,这些公吏不是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他们心里很清楚,而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把问题留在了那里。徐平在邕州提举蔗糖务,这些公吏已经见识过蔗糖务的风格,又有破升龙府擒交趾国王的威名,公吏们不想触徐平的霉头,小心伺候着。
但是这样一来,属下的公吏溜光水滑,完全让徐平找不到把柄,官做得是舒服顺当了,但改善衙门缺陷的想法却也就无从提起了。
听了徐昌的话,徐平才知道这些公吏的奸滑还在自己意料之外。之所以不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样做有风险。能够在京城这个权力场中安身立命,这些公吏都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哪里有明显的把柄留给别人。
这些人如此处心积虑地接近徐昌,只说明一个问题,他们已经嗅到了风声,茶法只怕很快就变了。既然从徐平这里下手代价太高,那便从他的身边人身上想办法。
这些人并不怕徐昌回来把事情告诉徐平,在京城里面纵横这么多年,他们又能瞒过哪个去?不过是知道的人当作不知道,想知道的人反而不知道,想下手的人又无处下手。
徐昌在京城里面也不一年两年了,在那酒楼里见了那么多人,竟然没一个认识,本身就说明人家早作了准备。说破天去,就是朋友相会经了一场奢华的酒宴而已。
见徐平许久不说话,徐昌小声问道:“大郎,我该如何做?我觉得是不是以后不要见这些人了,跟他们搅在一起没有好处,做的多是违法犯科的事。但要是翻了脸面,这些人在京城里各行各业都有,我怕我们家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吃亏。”
“不必,他们叫你,你只管去!”徐平站起身来,来回走了两步。“有吃的你尽管吃,有喝的尽管喝,不用跟他们客气!”
“可是——他们必然是要从我这里打听大郎的消息的,要是一时说漏了嘴,可如何是好?我不打紧,到时牵累了大郎的前程——”
“怕什么,他们问起什么你就说什么,反正我也从来不在家里谈公事。只要我自己心里有数,便不怕他们知道,你不用担心,我自有主意!”
说到这里,徐平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突然觉得,有这么一群人搀和进来,也未必就是坏事,把事情彻底搞乱,说不定还有利于自己。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父,面对庞大的阻力,还是乱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