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宰执听了王尧臣的话,一起看着赵祯。
赵祯无奈地道:“依旧例,开拨的钱由内库出,此可以不必担心。”
吕夷简道:“钱粮无缺,陛下北巡便就没有大碍。本朝营北京大名府,陛下前往巡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又何必担忧契丹如何想。既然契丹营西京是内事,本朝建北京宫室就更加是内事。我们不管契丹的内事,难道还要为他们着想不自己的内事也不做了?”
贾昌朝沉默了一会,道:“若是契丹以陛下北巡,以为要兴战事,点集大军如何处置?”
吕夷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契丹点兵,本朝向河北调兵就是!”
“真打起来呢?兵连祸结,终非天下之福!”贾昌朝终于说出了大家担心的事。
说到底,反对的官员还是对战胜契丹没有信心,其他都是借口而已。
吕夷简沉声道:“打起来,那便两军对阵就是!国家养兵近百万,依然畏敌如虎,成何体统!契丹若是真兴兵进犯,那便乘趁北进,恢复燕云,有何不可!”
说完,吕夷简看着徐平道:“昭文相公,你在西北,三年灭党项,败契丹,天下再没有一个人比你知兵。若是契丹兴兵进犯,朝廷如何应对,相公可否解惑?”
徐平拱手:“回太尉,如今本朝兵马多过契丹,精过契丹,我认为他们不敢南下。当然,蛮夷不可以常理估计,或者契丹君臣发疯,非要来打,也是有可能的。”
“契丹南下,河东路走不得。那里有雁门之险,朝廷只要数千兵马,契丹便只有望关兴叹。丰胜路攻不得,年前他们攻不破,现在更加攻不破。在那里,朝廷随时可以攻下契丹之丰州,两面夹击大同府。契丹要犯本朝,只有河北一路可走。”
“河北路的东段,陂塘众多,连成一体,大军难以逾越。这是天险,人力是无法跨过去的。契丹南犯,实际只有走真定府、定州,南下犯磁州和大名府这一条路。”
“如果契丹真地以大军攻真定府和定州,那里一马平川,委实难以抵挡。是故陛下北巡大名,当先在真定府和定州一带坚壁清野,收粮食入坚城,以防万一。契丹南来,则大军和百姓全入坚城固守,朝廷调河北兵马,与其对峙于赵州一线。”
“契丹就是兴举国之兵南犯,最多也只有三十万人左右,原有驻泊禁军足以守住。此时可命桑怿所部整训过后的七八万人,绕道河间,取定州拊契丹右翼。契丹顿兵于坚城之下,遇桑怿大军攻其侧翼,必然难以支撑。正面坚守,侧面绕击,此取胜之道。”
“河东路有雁门天险,本地驻泊禁军足以让契丹不敢南来。契丹拼死南下,驻泊禁军在雁门关防契丹,丰胜路则数军齐出,直击大同府,山后数州可为本朝所有。”
“是故,河东路高大全所部已整训完毕约五万人,不必死守代州。可自代州东进,取瓶形寨,出飞狐陉,攻契丹之灵丘、飞狐,断契丹大军归路。”
“两军对阵,或有侥幸,千里奔袭,必依地理。本朝灭党项,取胜州,天下地理大势已是如此。契丹要敢南犯,除非是满天神佛保佑,不然就是顿兵于真定府坚城之下,东有桑怿攻其侧翼,北有高大全断其归路,此羊入虎口也。”
“在真定府城下契丹亡其举国之兵,则燕云十六州本朝可以不战而下,契丹的百余年基业,毁于一旦。大势如此,契丹无论如何,是不敢冒这个险的。”
“是以,臣以为,陛下北巡,契丹必然只是虚张声势,南下是断然不敢的。如果其君臣发狂,一定要南来,无非就是歼其于真定府城下而已。”
宋朝灭了党项,占了云中一带,战略上已经对契丹拥有了优势。双方在河北路山前地区是针尖对麦芒,各擅胜场,河东路山后却是宋军有绝对优势。
太行八陉,宋朝占了二陉,可以从河东路支援河北战场,这是绝大的战略优势。桑怿和高大全带过来的陇右军,是有野战能力的,并不下于契丹军队。有这么十几万人可以机动作战,契丹三四十万人南下,就是白白过来送死。以前他们凭着骑兵机动,游骑可以在广阔的平原上横行无阻,数百里的范围都在其控制之下,宋军只能够被动挨打。有了桑怿和高大全,契丹就没有这个优势了,只能够跟宋军打阵地战。阵地战,就是契丹的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