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名单,只怕舛误之处甚多,不能作为凭据。而且昨天我看王相公的意思,一是想要息事宁人,再一个记下来也真有跟那些小吏们审诉的意思。不想后边有人带着去了韩御史府上,让事情不可收拾,枉费了王相公一番苦心。”
“不管那名单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都是现在对闹事的人记载最清楚的,只能先按着那份名单拿人。等把人抓回衙门里,再仔细审问就是。”
听了徐平的话,刘沆只好拱手称是。
说完了话,徐平转身回自己的长官厅,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转身,对刘沆道:“此次事情疑点甚多,你处理起来一定要慎之又慎,万不可被人蒙蔽了。”
“属下明白!”刘沆拱手答允。
徐平又道:“刚才在早朝上,吕相公本来想按照王相公手里的名单,直接把这些人断了,该流配流配,该除名除名。我一再坚持,一定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才把案子又拦了下来。此事吕相公颇为不悦,你心里有数!”
刘沆怔了一下,向徐平躬身行礼:“副使放心,属下一定把这案子查清,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给别人!”
徐平点点头:“先抓人,分别看好,记住不要让他们串通。等御史台和开封府的人来了之后再审问,不急在这一时。”
别了刘沆,徐平回到自己长官厅里,让军将端盏茶来,把门关上,在门外紧守不让闲杂人等进来。如有重要的事情门外通禀,等候吩咐。
把茶放在杂几上,徐平在椅子上坐下,紧紧靠住椅背,抬头看着屋紧。
每当遇到大事,徐平总是要这样静一静,仔细理一下事情的脉络。务求把事情考虑得周全,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酿成大错。
从茶法变更,紧接着榷货务就出事,后面跟着发生三司公吏冲击宰相府,闹出了个大新闻。一环扣着一环,徐平不知道如果这次再和稀泥,下次会发生什么。
徐平绝不相信这些事情后面没有关联,几次事情连起来,已经勾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想起徐昌以前说的什么刘太师,什么各京城权贵家里的干人,再加上这些各个衙门里的公吏,因为利益纠缠在一起,如果真联合起来,这势力还真是大得怕人。
前几年那个谁来着,仅仅是在哪个库严查了公吏贪污偷盗,一年收入就翻了几倍。这要是三司的各个库务全都是这样,这就是一个地下朝廷啊!
跟这样的势力作对,徐平总是有些犹豫。如果朝堂上没有大臣支持,单靠自己一个盐铁副使,只怕盖子掀不起来,自己前程就先搭了进去。
但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经过昨天的事情,再退让下去,自己这个盐铁副使就成了木偶傀儡,只能任凭别人摆布。别说还想做什么事情,能安全当一任都不容易。
长出了一口气,徐平直起身子,翻看案几上的案卷。
这是他昨天跟高成端谈了一下午记录下来的,一些外人难以知晓的三司隐秘。
高成端世代为吏,他自己在三司做事也有近二十年了,还连个主事都没有当上,这本来就有些不正常。他这种情况,不说做到最高层的孔目官,最少也该是专知主事。
高成端坦言,之所以如此是自己不融入周边的同僚之中。
上几代高家在三司做事,已经攒了不少钱,在家乡襄邑县是数得着的大户。到了高成端这一代,有了比钱财更高的追求,一心要做官改换门庭。
徐平执掌盐铁司,尤其是设三司条例编修所,让高成端看到了机会,便主动出来献出自家所存的典籍,希望能够博个出身。
依照高成端所说,三司历代有公吏都会形成几个团体,互相勾结,把各个国库里的钱变成自己的钱。这过程虽然免不了大部分都分润给各个衙门及上层高官权贵,三司的公吏们仅靠着喝点汤水也都发了大财,好多世代为吏的都富比王侯。
这一代的三司公吏更加厉害,有一位年老退职的公吏把这些小团体联合了起来,形成一个庞大的组织。这组织如同寄生植物一样牢牢地盘距在三司这棵大树上,不断地吸取养分越来越壮大。上至王侯宰相,下至各个衙门的主簿丞郎,很多都从他们那里分利。
选人升迁极为艰难,很多就在各个衙门里转来转去,年长日久,更加容易跟这些小吏勾结在一起。反而是那些低级的京朝官,夹在中间被耍得团团转。
这位有大神通的年老公吏姓刘,因为有检校太师的头衔,人人称为刘太师。
公吏衙校的检校官自成一个系统,除了有个虚衔外别无意义,只是公吏们之间用作相互之间的美称。这位刘太师却把这虚衔弄得跟实衔一样,真算是非同一般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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