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买这处宅院的时候哪里想到不到十年儿子就升到郡侯,那时只觉得宽敞舒适,怎么也预料不到这院子竟会配不上儿子的身份。这里正是繁闹民居,想扩建也没有地方,等周围邻居卖房子,还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去。想当年皇宫要扩建,都因为搞不定周围的拆迁户不得不作罢,徐平一个刚封的郡侯,那是更没办法可想了。
徐正这些日子都在为房子发愁,到处托人看看京城里哪里有大一点的宅院出卖。徐家如今家财万贯,只要有人卖就买得起,可一时哪里有合适卖房的人家?
离徐家不远就是汴河,河面已经封冻,往日来来往往的船只不见了踪影,就连河边的大道,在凛冽的北风中也没有什么行人。
汴河上兴国寺桥的不远处,一座不大的酒楼,因为天冷没有生意,平日在门前招呼的小厮躲到了门里避风寒,平日聚在这里的女妓更加没了踪影。
酒楼后面一座小院,本是平时招待贵重客人的去处,丝竹不绝,今日却没有了往日的那份清雅,里面散坐着的正是炭行的五六家大行户。
几个人中间放着一个大炭盆,里面炭火红通通燃得正旺,映得周围的人面色也透着红光。不远处靠门的地方坐着一个女妓咿咿呀呀唱着小曲,身后几人有的弹琵琶,有的弹琴,还有操着笛子等各色乐器。
行头刘大官人坐上首,举起酒杯粗声粗气地道:“众人且静下来,满饮一杯,吵吵闹闹得连曲子都听不明白!”
众人喝了酒,一个五十多岁山羊胡子的行户尖声道:“大官人还有心情饮酒?现在开封府新开的炭场那里人山人海,我们的店铺没人问津,价钱降是不降,大官人还是赶紧定一个章程出来。没有生意做,我们这些人难道喝风?”
话音未落,周围的几人一起附和。
刘大官人斜眼看着山羊胡子,漫不经心地道:“那你说降是不降?”
“在下觉得应该跟着开封府降价,一样的价钱,官家的脸色难看,要用的炭的人还是到我们这里买,不愁没有生意做!”
刘大官人面带讥笑:“降?那降到多少合适?”
山羊胡子虽然被刘大官人看得心虚,口中还是道:“自然是跟着开封府的价钱来,他一称卖三百文,我们也卖三百文好了,还是有些利息好赚!”
“呵呵,”刘大官人冷笑,“你今天跟着开封府降到三百文,明天他们场里卖一百五十文一称,我们大家是跟还是不跟?”
山羊胡子道:“那便跟着一起降好了,往常不都是这样?也没吃亏到哪里!左右不过是降到平常炭价,开封府就会罢场,我们卖几天高价也值了。”
刘大官人只是冷笑着摇头,也不说话,周围几个人见他这副样子,不由心虚。
坐在旁边一个白白胖胖的员外陪着小心向刘大官人拱手:“大官人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让我们参详,宋大郎见识浅薄,自然有诸多想不到的地方。”
刘大官人扫视了众人一遍,冷声道:“我只问你们,一称少到多少钱你们就觉得这生意还做得?不会亏了本钱?”
山羊胡子小声道:“雪前每称不过三十文,如今涨到五十文也勉强做得了。”
“五十文?”刘大官人看着山羊子不由笑出声来,“宋大,你铺里有多少炭,全部算五十文卖与我好了,有多少我要多少!”
山羊胡子宋大自然不肯答话,他还想跟着众人卖几天高价呢。
白胖员外陪着笑问刘大官人:“大官人如何这样说?莫不是炭价跌不下去?”
“自然是跌不下去!现在什么时候?十月而已,漫漫冬季刚刚开始!再者说了,现在京城里什么没有涨价?吃的喝的,用的玩的,哪样不涨!只有米面,有开封府大开着粮仓在那里,无论如何也涨不上去,其他的各种货物都已经涨了,我们炭价凭什么不涨!”
白胖员外小声道:“可我们炭行,也有开封府在城里开了好几处炭场——”
刘大官人冷笑:“开封府有多少炭?我就不信能一直这样卖下去!城外炭窖送货到开封城里来,每称已经涨价到五十文,你们莫不是不知道?跟你们讲,只要我们不跟着开封府降价,今年的炭就要卖六百文一称,做这一季,够吃几年了!你们信是不信?”
几个行户面面相觑,仔细琢磨着刘大官人的话,这话是越咀嚼越甜,一个一个的眼睛都慢慢亮了起来。
(备注:此时的官称还有散官和勋,因为基本没有实际意义,书里略过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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