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心安,这才肯进帐详谈。
在帐篷里,燕啄鹰仍不肯落座,向跟随进来的众多头目讲述了一个离奇的故事:一队士兵要将他在城门外斩首示众,刀已经举起,正准备落下的时候,突然射来一箭,刽子手应声倒地,接着又是两箭,射倒两名监斩的头目。燕啄鹰瞧准机会,夺下一匹马,奋力狂奔。数里之后,有个声音说:“我奉百目天王之命前来救人,伏魔天王既已安全,恕我不再相送。”
燕啄鹰已将这个故事反复打磨,因此说得跌宕起伏,引来阵阵惊呼声。
丘五爷也在听众当中,越听越糊涂,但是不敢当众打断,直到燕啄鹰收声,他才上前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从来没有下令要将伏魔天王斩首示众……”
燕啄鹰摇头道:“丘五爷可以回去询问……”
“丘五爷如今已是神驰天王。”徐大世插口道。
燕啄鹰马上改变称呼,“神驰天王可以回去询问,但我相信这不是你的主意,肯定是某位头目看我不顺眼,趁神驰天王不在城中,擅自下令。”
降世军号令向来混乱,丘五爷不敢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只得歉意地说:“等我问明白,一定要严惩不贷。”
燕啄鹰挥挥手,表示不在意,走到百目天王面前,又要下跪感激。
徐大世一把扶住,笑道:“都是天王,又是自家兄弟,万不可行此大礼。有一件事我得当面告知:伏魔天王不在,麾下将士需人统领,所以我自作主张,已将伏魔天王的名号交给令弟燕小果……”
燕小果也站在人群中,神情一直尴尬,此时更显僵硬,上前道:“只是一时……”
燕啄鹰挥手,阻止弟弟说下去,正色道:“百目天王不仅救了我,也救了我麾下所有将士,若非百目天王及时推举新天王,那些兵卒早已逃散,一个也留不下,这个道理我能不明白吗?”
徐大世笑着点头,燕小果的神情也舒缓一些,“既然伏魔天王回来了,我……”
燕啄鹰又一挥手,“天王不是儿戏,既然新天王已经管军,自然不能再换人。实话实说,经此一难,我已心灰意冷……”
徐大世道:“降世军形势未稳,你又好不容易回来,怎能心灰意冷?伏魔天王之号已归燕小果,的确不可换人,委屈你做别的天王吧,名号再定,咱们汉州降世军八大天王之数,不能减少。”
“我实在没脸再做天王。”
“诶,一时胜败,何足挂齿?真要凭此决定做不做天王,咱们这些人谁也不够资格。‘神助天王’这个名号如何?”
燕啄鹰还要下跪,徐大世坚持不允,传令设宴,给神助天王压惊。
连着两天设宴,对降世军来说,这可是稀罕事,但这次宴席规模不大,获邀者只有十余人。
这顿酒燕啄鹰喝得胆战心惊,表面上却要兴高采烈,寸步不离百目天王左右,不开口则已,开口必是不重样的奉承话。
酒宴没有持续太久,徐大世伸手各握燕家兄弟的一只手腕,严肃地说:“够了,神助天王不必再装下去,我饶你一命,从今以后,你与伏魔天王仍是兄弟,互相扶持、彼此相帮。将士一分为二,谁也不多,谁也别少,待到凉州之后,我分再分些兵卒给你们,保证都有一万之数,配得上天王的称号。”
燕啄鹰热泪盈眶,向燕小果道:“咱们兄弟二人必是祖上积德,才遇上百目天王这样的明主。”
“大家都是天王,别说什么明主,你们愿意随我去凉州,我已然感激不尽。”
“莫说凉州,便是上天入地,我也紧随百目天王。”
“嗯。徐础怎么交待你的?”徐大世突然问道。
燕啄鹰一脸茫然,“徐础?那个徐础?自从在桑城被他设计擒拿之后,我再没见过他……此人与我有大仇,百目天王若能允许……”
“现在不行,过几天吧。”徐大世没看出破绽。
“是是。”燕啄鹰不敢提出异议。
兄弟二人起身告辞,燕啄鹰捉住燕小果的一条手臂,边走边说,颇显亲昵,在帐篷门口,又带着兄弟一同转身行礼告退。
出了帐篷,燕小果又一次道歉,燕啄鹰笑道:“咱们燕家由一军变两军,百目天王又承诺日后补齐万人之数,这是大好事啊。”
“而且跟着百目天王到了凉州,也不愁缺粮了。”燕小果道。
“对啊,所以你道什么歉?咱们兄弟二人就该像百目天王所说,互相扶持、彼此相帮。”
两人一路说笑着返回自家营地。
帐内,徐大世向刚刚进来的军师道:“暂且饶他一次,等到了凉州再说。”
王颠上前,“怕是夜长梦多,燕啄鹰自甘卑贱,心中必有所图。”
徐大世沉默一会,“暂且饶他一晚,明天我的神幡上将会补齐天王右眼,再过些天,就有两只‘吴王眼’了。”
王颠拱手,什么也没说,对旧主,他觉得自己算是仁至义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