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僧伦坐在府门前,右手拄着出鞘的钢刀,呆呆地看向空荡的街道,实在无聊,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石狮子,许久之后冷笑道:“你当初的威风呢?灭国屠城的时候你从不手软,现在轮到自家了,你有办法阻止吗?”
夕阳西下,雷大钧从府里走出来,轻声道:“孟将军,人已经召齐了,共是一百六十七人,兰夫人在内,大将军姬妾三十九人、幼儿七人,剩下的是府中奴婢。据说这只是一小部分,大多数姬妾都跟中军将军楼硬逃出东都,不知去向。”
孟僧伦慢慢起身,“幼儿带走,选一名年老的婢女照看,其他人留下。”
“是。”雷大钧兴奋地应道,立刻去执行命令。
孟僧伦走进大将军府,在他身后,士兵将门户关闭,落下门闩,再用准备好的两根圆木抵住,纵有外人赶来,一时半会也撞不开门,然后他们跟上将军,也都拔刀出鞘。
近二百人聚在大厅里,这在大将军府不同寻常,一些奴婢入府以来第一次见到兰夫人以及众姬妾,平时他们绝无可能与主人同处一室。
厅里鸦雀无声,人人都明白,这次聚会绝不简单,暗暗地安慰自己,有吴王在,义军不至于做得太过分。
等七个孩子被一名乳母带走,众人的不祥预感越发强烈,不由自主地向兰夫人身边靠拢,希望从她这里得到保护。
兰夫人正襟危坐,她也是唯一坐着的人。
孟僧伦带兵进来,人人手中提刀,用不着言语威胁与凶恶神情,就足以将众人吓得惊慌失措,像一片被吹倒的野草——真的有人坐倒在地上。
“别害怕。”孟僧伦微笑道,将刀交给士兵,自己迈步前行,人群自动分开,他来到兰夫人面前。
兰夫人也是唯一保持镇定的人,淡淡地说:“阁下是吴王的部下孟将军吧?”
“是我。”
“孟将军来我府中,召集阖府上下,不知有何见教?可是奉吴王之令?”
孟僧伦没有回答,目光转向两边姬妾,看过一遍之后,向兰夫人道:“大将军生性好色,所到之处,必要搜抢美人,一律带回家中,兰夫人没有困扰吗?”
“男人的事情男人自己解决,不用问我们这些妇人。”
“嘿,兰夫人倒是一位贤内助。你说得没错,男人的事情男人自己解决,那些被大将军抢来的人,背后也有男人。”
兰夫人扫了一眼两边的人,“她们都是买来,或是别人送来的,并排抢来。自从天下一统,王法森严,便是大将军也不能随意抢人。”
“哈哈。大将军倒是一位守法的武将,那就更好了,既然没有抢来的,想必人人都不冤枉。”
一名年轻的姬妾颤声插口道:“我、我是被抢来的。”
孟僧伦走到她面前,“你是哪里人?因何被抢?”
“我、我是冀、冀州邺城人氏,因为有些姿色,十四岁时被刺史周、周贯强夺入府中,教我……教我琴棋书画,十七岁时才被送到这里……”
“你今年多大?”
“二、二十三了。”
“六年,你在大将军府里待了六年。”
姬妾点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希望能够讨好对方。
“家里还有何人?”
“没了,原有寡母,早被周刺史害死。”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报仇?”
“啊?”
“周刺史和大将军都是你的杀母仇人,你久在两人身边,可曾试图报仇?”
“我、我力气小,年纪也小,报不得仇……”
“十四岁的时候算小,十七岁就不算小了,你怕是贪图富贵生活,早忘了报仇。”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懂报仇?”
“有人懂。”
孟僧伦走回兰夫人面前,雷大钧大步走向那名姬妾,嘴里道声“可惜”,手起刀落,将她砍倒在地。
虽然早有预感,府里众人还是被这一幕吓得不轻,纷纷跪倒求饶。
兰夫人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脸色骤变,“吴王让你们来杀人?”
“不是吴王,是大将军。”孟僧伦语气依然平和,“大将军一生杀掠无数,如今都要归还到他头上。”
兰夫人既惧且怒,“大将军就在城外,你们有刀有枪,何不去找他报仇?”
“会去的,但不是现在,大将军也得尝尝人世艰难。”
“吴王在哪里?我不信吴王会下此令。”
“吴王不知情,我们背着他来的,这是我最后一次自作主张。你瞧,天就要黑了,到时候我会自杀谢罪,你们到了阴曹地府,告状诉冤时说我孟僧伦的名字,与吴王无关。”
兰夫人怒意消失,只剩恐惧,眼前的人太过冷静,真的像是抱着必死之心,这样的人无从劝解、利诱或是威胁。
“大将军姬妾众多,你杀多少他会再找来多少,根本不会心疼。”
“谁知道呢?”孟僧伦叹了口气,转身出厅,众人正疑惑不解,只见门口的士兵提刀走来,才知道自己死期已至。
孟僧伦接过自己的刀,却没有参与杀戮,而是走到外面,听着身后的惨叫声,回忆年轻时的种种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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