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部!直升机!指挥部!我们需要直升机!马上!”
那语气似乎是不可质疑,杨越一激灵之间又醒了。
指挥部马上询问:“指挥部有,你哪里?”
“报告!我是搜救队的,我们正在执行空突营C队三号队员的搜救任务!我们已经找到了三号,需要直升机的空中支援!请马上派出增援!”
电台里沉寂了一会,滋滋作响的电流声窜入了耳内。指挥部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炸了锅。
谁的心里都希望消失了的三号能活下来,但乍一听到他真的活下来的消息后,所有人都差点停止了思维。
几秒钟过后,指挥部的反应相当激烈:“搜救队,立刻汇报你的位置!”
“机降点!”丁开大声地说:“在机降点以东十公里处,我们有引导仪,这里的条件可以机降。”
“收到!立刻执行!”
谁也没有想到,C队的三号这一夜一天将近二十个小时的时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跳伞的时候,伞绳纠缠在了一起,伞没完全打开,他被大风带着横着吹出去了十几公里。他在空中翻滚了十几秒的时间,最后摔在了一家牧民倒塌的房顶上。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头盔飞了,引导仪不见了,信号追踪源也碎了,他的一条腿被一根木棍儿刺穿,脑袋上血流满面,浑身剧痛。
他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才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又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从房顶上爬下来。
等他靠着半截墙稍稍喘出一口气的时候,却发现这倒塌的房屋里,还埋着人。他几乎是躺在地上用仅有的能动的一只手一块砖一把泥地挖,用了整整七个小时的时间,成功地从里面救出了两位老人。
但三人的情况都不太好,三号实在支持不住了,在救人的过程中,昏迷了两次,最后把人救出来,他也快不行了,两眼一闭便不省人事。
丁开搜索这片区域的时候,发现了一只引导仪,顺藤摸瓜找到三号的时候,看见他正睡在了两只绵羊的怀里。
两位获救的老人怕他在昏迷中被冻死。
丁开粗略地一检查,三号这差不多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他的脊椎可能受了伤,颅骨有骨折的迹象,他的一只手完全不能动了,应该是摔下来的时候作支撑,结果粉碎性骨折。两条腿也没好到哪里去,左腿大腿骨骨折,右腿小腿腓骨骨折,还有,胸口至少四根肋骨骨折。
他几乎是被飓风直接扇在了一面墙上。
空突营C队五名队员,加上王德龙总共六个人。一个牺牲,三个重伤。
三号生命垂危。
搜救队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他们立刻把三号抬上了一处高地。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找到一处直升机可以降落的地方。好在此时的狂风暴雪已经停止,天气转好。尤其是082冒险降落,给了其他陆军航空兵以极大的信心。
指挥部立刻派出了另一架黑鹰,这一次疆南军区的飞行员当仁不让,在丁开地面引导下,他们成功地把两条腿都已经踏入了地狱的三号从瞬间拉回到了人间。
灾难发生的第二天下午十五点二十,徒步前进的炮兵团进入了震中指定地域。他们用了不到十二个小时的时间,不吃不喝,在三千多米的高原上,徒步奔袭了将近八十公里。
下午十六点三十,第一批大规模的救援物资通过直升机输送到了震中地带。
十七点四十五分,陆路打通,工兵部队的重型机械进场,各类支援迅速到位。
十九点半,在天黑之前,噶什镇的救援总兵力达到了四百人,一排一排的帐篷搭建了起来,收容的遇难者、幸存者得到了最妥善的安置。
张朝封带着防化连和D队在大部队入场前,总共救出了二十九个幸存者。
其中大部分都是被掩埋在学校废墟下的孩子。
三天后,第一阶段救援行动告一段落,救灾工作从抢救性挖掘幸存者转入遇难者处理。
暴风雨雪彻底从天空中消失,紧随其后的便是晴空万里,温度飙升。
白天的地面很快回到了三十度往上的炙烤模式,冰雪迅速消融,空气中充满了死亡的味道。
防化连重新穿上了防化服,对噶什镇全方位地进行消毒、遗体处理。空突营则根据命令,移交了噶什的治安工作之后,撤回了山脚下的临时指挥部。一星期后,D队和配合疆南军区行动的陆航转场回到了奎城。
至此,十四师配合十六师的灾难救援行动结束。
杨越在疆南军区的医院里的加压氧舱里躺了两个礼拜。他确实有了肺水肿的临床症状,但是因为海拔原因和急救得当,病情并没有进一步地恶化。和他一比,慧欣反而显得还要严重。她的头部有轻微脑震荡,右小腿经过手术以后,还要多趟两个月。
只是医生说了,杨越的这一辈子,怕是再也上不去高原了。
三千米都不行。
杨越听到这个消息后,几乎一整天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吊在天花板下的日光灯。
那是眼镜蛇第一次从杨越的眼神里,看到了绝望的颜色。
眼镜蛇知道杨越为什么会绝望。
他心心念念地想要回到十六师,而十六师是高原部队。一个上不了高原的士兵,回到了高原部队的意义,又在哪里?
眼镜蛇说:“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杨越摇头,“哭不出来,眼泪早就流干了。”
他现在能亲身体会到,当初从喀喇昆仑山上下来的欧阳山,内心是何等的无助。
但他觉得自己又是幸运的,他比胡坤要幸运。他至少没有穿着防化服,满眼却没有一个活人。他救了人,他和他的战友们救下了很多人。他也许一辈子上不去高原,也许一辈子再也穿不了防化服了。
但是,这一切都值得。
是的。
杨越挪动着身体,在病床上翻过了身,背对着同样转过了身的眼镜蛇。两人几乎同时抬手,擦拭着眼角流下的泪水。
病床边的桌子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正在充电的手机。
经历了那许多之后,他的那只手机终于因为电量不足而自动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