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桌上睡觉或者靠在椅子上跟人闲扯,还有在球场上打球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想看他随时随地都挂着一副笑脸,被老师训,被同学调侃,或者看见她时,他笑起来尖尖的嘴角会翘起来,露出洁白的牙,头发飞扬,毛绒绒地立在空中,眼睛弯得像月,却特别亮,特别治愈。
那之后,上学似乎成了一种期盼,她会刻意打扮自己,看到好看的衣服忍不住让冯彦芝买下来,如果第二天要去老师办公室经过八班,她就会穿上那件新衣服,男孩儿心思大条,其实都没发现她穿了新衣服。
或者故意假装跟他各种偶遇,故意不理他,等着他追上来喊住自己……
这种别扭的青春期少女心思,于好觉得自己现在是不会有了,结果洗完澡居然对着衣柜开始挑挑拣拣起来了,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对自己说,都这么多年了,既然回来了,那就试试吧。
哪怕撞破南墙,哪怕一败涂地,哪怕惨烈收场。
……
陆怀征一上午都不在,于好帮吴和平做测评的时候,随口问了句,吴和平狐疑地看着她,“咦,小于医生,你不是挺讨厌我们陆队的吗?”
于好低着头记笔记,一愣,头也没抬。
“随口问问。”
吴和平哦了声,实话告诉她:“队长带一新兵去巡航了。”说完,又往前凑了凑,小声地说:“一刺头兵,特难管。”
于好这才抬头,“多刺儿?比你们队长还刺么?”
吴和平:“说了你也听不懂,其实素质考核都挺过关的,就是最近有点闹情绪,训练也不好好训,才刚来就想退伍,不知道受了哪门子刺激。”
于好笑,“你前几天不也闹着想退伍么?”
“不一样,我是素质跟不上,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想回家做生意去了。”吴和平说,“小于医生你多笑笑,你笑起来真好看。”
这一提醒,于好立马收了笑,咳了声,重新低下头呵斥:“扯什么八卦,自己的个人问题还没解决呢,你看看你自己的测评表——”
吴和平莫名,委屈极了,嘿,这还不是你带头问的?!
陆怀征中午也没回来,在训练场跟那刺儿头耗了整整两个小时。
日头毒辣,场站那边风又大,头顶时不时有飞机划过,于好远远就看见他穿着作训服,站在靶场外,狂风把他的作训服紧紧吹贴在他身上,这么看,身形还是挺瘦。于好觉得自己快被这暴风给刮倒了,他那脚却跟长在地上似的,牢牢且稳稳地站着。
“想清楚了么?”他双手背在身后,一抬下巴问面前那新兵。
对面那人不说话。
他突然拔高了音量,一声爆喝:“说话!”
对面的新兵大概是被吼懵了,原先看着陆怀征的眼神还挺横,一下就低下头去,闷不吭气憋出三字:“想好了。”
“要怕死当初就不该来当兵!你以为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狂风灌耳,声音如雷鸣,于好拢了拢外面的白大褂,整个人抱着胳膊缩紧了身子,她从没见过陆怀征这么生气,他大多时候脸上都挂着漫不经意地笑容,就算在训练场上严肃刻板的模样也只是冷冰冰的,从未像现在这样动过怒,那张脸却连生气都是英俊的。
那兵咬了咬牙:“陆队,你有女朋友么?”
他还在气头上,一愣,反应过来,冷冰冰一声,“没有。”
“那你就没办法体会我的感受。”
陆怀征气笑了,双手卡上腰,“非得有女朋友才能体会你的感受?”
“你没有牵挂的人,就不知道每次出任务时那种心惊胆战的心情。”
“谁说我没有。”陆怀征不笑了,声音冷淡了些,“正因为有,所以我每次出任务都努力让自己活着回去,这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危险,但也比你想象的要祥和。“
那兵又说:“我告诉我女朋友的时候,她很担心,我不想让她担心。”
陆怀征哂笑:“你是不是连你一天上几趟厕所都要告诉你女朋友?你为什么不能当作一份普通工作去告诉你女朋友,非得给自己加特殊标签,军人就特殊吗?你平时买票是不是还都走特殊通道啊你?”
新兵懵懵然点头,“对啊,特殊通道不就是给我们用的?”
陆怀征一掌推在他脑门上,音量又拔高:“你当兵就为了这些优惠是么?!你干脆上残联去报道算了!你无论在战场上经历过什么,不管是命悬一线,还算平平安安回来,只要你没死,那些事就不值一提。如果你怕死,干干脆脆告诉我一声,我怕死,我跟组织上破格申请把你转文艺兵,不作逃兵处理。”
说到这,目光随意往边上侧了眼,眯眯眼,愣住,声量不自觉降低了些:“以后就给我们唱唱歌跳跳舞算了。”
“我不当文艺兵呢?”
他收回目光,冷淡说:“做逃兵处理,开除军籍,永不录用之外,还得坐牢。自己回去考虑。”
新兵走了。
于好在狂风中缩成小小一团,那边那人转身朝自己阔步这边走过来,走到一半的时候,陆怀征脱下自己身上的作训服外套,迈着长腿三两步跨到她面前,直接把外套裹在她身上。
暖意带着熟悉的气息瞬间四面八方地朝她涌来。
狂风中,树下两人静立着,头发在空中乱舞。
于好仰头看着他。
陆怀征两只手提着衣领给她拢拢紧,几乎将她整个脸都裹在他的外套下,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若无其事地笑着问:“吃饭了么?”
这个人总是能云淡风轻地化解一些不愿意让她看见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