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妇,这便是康宁长公主与安乐公主。二人脸上带笑,显然刚说笑地开心。
见李述来了,安乐公主含笑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长公主也肃了脸,只是她不像安乐那样喜怒由心,面上还挂着客套的笑,“平阳来了?来,快坐下。”
李述坐下长公主下首,正挨着安乐,刚坐下,就听她不满地“哼”了一声,满堂的寂静里,她这一声非常明显。
李述抬眼,眼一斜,落在安乐身上,“春日易感风寒,安乐妹妹是否鼻子不畅?我府上有位神医,要不明个儿让他给你瞧瞧病?说起这神医啊,也是有趣,驸马他早年喜欢游南闯北,在山水间偶然结识了这位神医,带回了府。我平素有什么头疼脑热的,让他瞧一眼,开一贴药,什么病就没了。”
却见安乐公主听见李述提起崔进之,面色变得愈发差了,她狠狠瞪了李述一眼,这才憋出今日见面第一句话来,“我好着呢,没生病!生病了也不要你府上劳什子神医。”
声音脆生生的,倒是好听,满满的少女娇憨。
满座贵妇人这会儿还屏息凝神呢,目光都落在二位公主身上。
平阳公主和安乐公主,那可是水火不相容。
平阳公主李述不过是个卑贱的庶出女,安乐公主却是唯一的嫡公主,太子的胞妹。可偏偏李述厉害得很,会讨圣上欢心,如今竟和安乐公主平分圣宠。
至于两位公主的过节……女人么,还不是为了男人那点事!
驸马爷崔进之,早年可是安乐公主瞧上的,后来不知平阳公主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将驸马抢了过来。安乐公主此后就恨上了她。
哪回宴席了有了她俩,不得闹一个不欢而散?!众人又是担心,又是期盼,真恨不得瞧一场好戏。
李述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一搭眼就将满座人的心思尽收眼底。她虽和安乐不对付,可也不想被人当猴瞧,于是主动偃旗息鼓,不再说话。
贵妇人的宴会,其实也是无聊得很,文静的凑在一堆聊聊天,爱闹的就去钓鱼玩耍。
李述素来冷淡,并无交好的世家命妇。便是有人想讨好她,碍于安乐公主在场,也不敢主动靠过来。于是便落了她形单影只一个。
好在李述也不在意,自己靠着窗赏水,颇是惬意。
谁知窗外三两个小娘子在甲板上一边钓鱼一边说话,声音恰好传了过来,李述听得真切。
一个小娘子笑道,“一会儿到了新科宴,咱们可要好好瞧瞧,我听说状元郎十分英俊呢!”
另一个小娘子忙点头,“不止英俊,而且才华了得,是圣上钦点的状元呢!我祖父阅卷时,本来不喜欢他文章里那股锋锐之气的,于是只评了个三甲同进士。可圣上看了之后,却觉得他的文章漂亮,从三甲直接提成了第一名!”
说话的乃是兰陵萧家的姑娘,她祖父正是这次科考的主考官。
李述闻言,勾出个讽笑,心想你祖父哪里是不喜欢人家文章里的锋锐之气,分明是看那篇文章出自寒门手笔,不想让寒门占了世家的进士位子,故才把人家撸下去的。
父皇“恰好”能看到那篇文章,还是自己惜才,专程举荐的呢。
父皇极欣赏那人的文章,朱笔将他点做状元郎之后还对李述笑道,“若非我儿嫁人早,这状元郎倒是我儿佳配。”
又一小娘子问道,“瞧你们都夸出一朵花来了,状元郎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萧家小娘子便回道:“吴兴人沈孝。”
“沈孝?”几位小娘子一皱眉,“吴兴沈家,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萧家小娘子目光不屑,“吴兴的郡望也就一个钱家,还是个不入流的郡望。至于什么沈家,不过就是寒门出身的。咱们当然没听过,平白脏了耳朵。”
小娘子们的目光顿时转为惋惜——世家与寒门,那可是天壤之别,寒门子弟中了举又如何,到底是不入流的出身。
“诶不过……”一个小娘子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康宁长公主似乎……对那位状元郎很感兴趣呢!虽说他出身太差,做不得夫婿,可去做长公主的面首,还是配得上的!”
说罢噗嗤一顿笑,几个小娘子都说她“促狭”,捉住她开始挠痒痒。
李述也听得心里一笑。
康宁长公主爱养面首,那是全长安城出了名的。长公主先后有过两任驸马,只可惜一个战死沙场,一个英年早逝。后来长公主也懒得成亲,干脆在府上养了七八个面首,日子滋润着呢。
这倒也不算新鲜事,大邺本就民风开放,礼教不严。像是今日的上巳节,说是出门踏青,但漫山遍野随便找个地方野合的露水鸳鸯多了去了。也有贵妇人养面首,又或是同人幽会,不过做得都隐蔽,不像长公主这样明目张胆。
这下李述算是明白了——怎么长公主今日不在公主府办宴会,偏偏要来曲江池——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瞧瞧那英俊帅气的状元郎。
至于那状元郎沈孝,愿老天爷保佑他好自为之吧,做面首可不是个光荣的事,若是真被长公主盯上了,他那仕途也算是废了。
李述在心里头默念了一遍“沈孝”这个名字,总是觉得这名字带有一种极熟悉的感觉,然而却始终想不起来何处曾相识。
过了一会儿,就见一个小黄门过来传话,说是那头的新科宴马上要开了,请长公主带着女眷们去赴宴。
新科宴开在曲江池的芙蓉苑里,进了苑里,李述一扫眼,见场上还是那些熟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朱紫高官,乌央乌央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