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音!”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到:“庄总毕竟见过无数大场面,这种艺术感觉是有素质的。知音!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看样子,目的达到了。”
“你真有才!”我夸奖到,这时,我看到我们年轻的女经理,脸上露出骄傲和自豪。
有时,我发现,艺术感受力,并不是文科生的专长,理工科出身的人,好像也有这些天赋。品酒诗给酒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他艺术的敏感度:“桑葚故事”、“冷暖红尘”、“西湖浓妆”、“琥珀流光”等,从外形颜色到口味类型,都用通感的修辞手法,用文字表现了出来。我想,当年他语言高考成绩一定很好,说不定,还自我钻研过宋词。
经理的丈夫,对灯光的调配,如同一个水墨大师,浸染出的氛围,可以说是艺术精品了。
不会修辞手法的品酒师不是一个好的酿酒教授,不懂绘画艺术的酒吧股东不是一个好的建筑设计师。
这年头,不玩点综合素质,你无法达到高端。高端的学问,大概都有相通的道理。
关于乐队,经理有她自己的看法,这点我确实不太懂,听听她来自一线,最敏感的声音。
“庄总,我们的酒吧在改造前,营业额能够保持到现在,主要是音乐基调与目前的流行趋势,大致吻合。”她这一说,仿佛十分高大上,其实,我们这舞台,只有几个人的乐队。
“目前,三里屯成功的音乐模式是:忧郁。而我们的蓝调乐队,正好符合这个需求。蓝调在国外代表什么情绪我不清楚,但我们中国人欣赏时的感觉,就是忧郁。为什么忧郁的音乐,能够在酒吧流行呢?”
她不是在问我的问题,她只是自问自答的一种叙述方式。“因为,来喝酒消费的,最主要是喝高档酒高消费的,根本就是一群吃饱了撑的,他们不是来吃饭的,他们日常生活过得还好,他们如果不是装,在女友、同学面前装高档,就是自己装给自己看,用忧郁表明自己的情感独立,其实代表着他们内心,渴望知音。”
“知音”这个词从她嘴里出来,让我差点大笑起来。她丈夫也强调过这个词。
“忧郁,不是真愁,是在洒伴面前撒娇。古代有一句诗,说的是什么,不愁装愁的那句?”
这个问题,终于暴露了她的能力。她看问题视角还可以,敏锐而直达人心,但在用词上,还是缺乏基础。我马上接到:“未赋新词强说愁。”
“对了,庄总,你书读得多,就是这个意思。”
她也是个艺术欣赏者啊。她居然敏感地意识到撒娇这个词,这个词在男女关系上极为重要。我们都知道女人撒娇,而男人撒娇的方法却更多,其中一个方法是装忧郁,好博取女人的主动关怀。
想当年,我们一行四人一起到陕北旅游时,小池评价信天游的某个特点时,就说过,歌词中,有男人向女人撒娇的味道。比如“羊肚肚”、“三道道”、“见个面面”、“拉话话”,如此公然的男人撒娇,就把感情唱活了。
“庄总,过去,我们用蓝调来表示高端小众,今天已经不行了。因为大家在网上听得够多了,有了免疫力。我们今天要唱出忧郁,可以试试一些新的年轻的歌手。尤其是那些学音乐的大学生,他们自创的歌曲,不是原来民谣摇滚那些,而是最近出的一批学生小乐队,他们把原生态的东西与流行结合,专唱小情调,有点意思。”
“那你多请几个乐队,轮流来试吧,反正,你觉得哪个效果好,就留下哪个,对不对?”
“行,庄总,我一个人听恐怕不稳妥,你还是要过来帮忙把把关,才放心。”
“我能把什么关,我又不擅长音乐。”
“你当客人啊,你还可以找几个朋友来听,客人的感受是最重要的,音乐本身倒在其次。”
她说的有道理。
试唱是在上午进行的,我请来了小苏,他是个泡吧的人,算是客人中的一类吧。更关键的是,他白天有时间。要是李茅或者然然,一个月难得看场电影,他们是没时间来的。
来的乐队,有的是学生组成的,也有北漂。但现在的北漂,有点过时,这让我不太满意。这些北漂们,大约唱歌的方式除了摇滚就是民谣,方式已经过时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感情已经难以在市场取得共鸣。按小苏的话讲:“这几个唱摇滚的,要么是活得不耐烦了,要么是发泄穷人仇富,有几个客人愿意听这?唱着上百元一杯的酒,来听失败者的骂声?客人们滋润着呢,不消听他们撕心裂肺。”
关于民谣,小苏的评论也很精辟:“怀念初恋嘛,有什么,那时又穷又没本事,初恋肯定要走嘛。现在也没富,还想初恋回来,凭什么?就凭你一张嘴?”
当然,经理听的主要是音乐和节奏,是否能够营造出一种忧郁而不失雅致的情调。她的评论与小苏的风格不同,她没那么激烈,但也一句到位。
“这个声音太大了,吵人。”“这个节奏乱很了,节奏变化只能作装饰,不能成主体,他好像真以为,大家是来听演唱会似的”。“这个声音合适,用磁性带出忧郁,但是节奏一点变化都没有,听了让人睡觉。”
她一直用顾客的眼光来听,用经营者的视角来判断,我觉得,她这样,很专业。说一个人专业,并不是说他在大学里学的什么,而是说他实践着什么样的工作。经历即能力,长时间经历过的工作,就接近专业了。
最后,经过比较,我们留下了一组学生组成的乐队,让他们试唱一周。暂时定到每晚六百元,因为他们只有三个人。如果正式聘用的话,要看效果,再谈费用。
他们三个人,一个键盘手,一个小号兼顾鼓声效果器,一个主唱,抱着吉它自弹自唱。声音传情适中,比较符合酒吧营业特点,节奏偶有变化,但主体稳定。
最吸引我们的是,他们的风格。他们歌曲类型大约就是蓝调的中国改造版,有时有些民谣的痕迹,偶然一点纯音乐穿花,倒也小有俏皮。他们的演出风格是,我弹唱我的,你们喝酒喝你们的,大家彼此无涉,除了声音,毫不相干。
他们的歌词,大概也属于讲故事,比较具像的那种。比如一段上课的经历,多描写细节。我最喜欢这种叙述方式,就像原来在部队,指导员给我们传授写作技巧时所说的那样:“伟大意义少讲,吸引人的主要靠故事。”
女主唱头发垂下,遮住了半张脸,低头只顾看着吉它,随意地拨着弦。
“老师在黑板上吱吱嘎嘎,同学在教室里叽叽喳喳,没有人看见我的无聊,因为我还没有他。”
这种叙事风格,主唱的声音出来,平顺而稍带沙哑,但清晰而准确传达出来,我们立即进入了画面。小池说过,交响乐不是讲故事就是讲画面,诚哉是言。
“我在小纸条上画画,没填颜色的月季花。也许它会成为一张纸条,夹在某人的书里,被未来的那个他。”
少女的心态描写得真是好,经理好像都被感动了呢。关键是,这种不急不慢的叙述状态,更的适合我们这个酒吧。
很少有人是专门为听音乐而来酒吧的,酒吧歌手也不会有多少粉丝。音乐,只不过是个背景,如同设计的灯光和装修的墙面。风格的统一性决定了,酒吧音乐的节奏类型。
在听完音乐,乐队走了过后,小苏跟我闲聊到。
“其实,刚才那个乐队,让我想起了当年我暗恋的时光。大学里,坐在我前排的姑娘,一直想对她说些什么,结果一年时间里,我居然一句话都不敢跟她说。听这歌后,我产生一种幻觉,是不是那个女生,一直在等我跟他说话?”
“呸,小苏,你这家伙脸皮比城墙还厚,还有你说不出口的话?”
“庄哥,那是你没认真。你内心真的认真了,你就会神圣起来,神圣与神经只差一个字,是不是?”
那倒是,当你把一个女生当成神的时候,你最直接的心理状态是:不敢。所有宗教树立的神,都要让你跪拜在它的面前。年轻的男人,当遇到自己热爱的姑娘,那时,这个姑娘,就是你的神。
“庄哥,听说妍子回来了,她也不出来接见我们一下?”
“你听谁说的?”
“陈经理啊,你不知道,我老婆已经跟嫂子打成一片了,购物、交流育儿经,她们是一体的。女人啊,在一起,有什么能够保密的?况且,妍子不是外人,你不可能故意跟我保密吧?”
“那不可能。但是,妍子回来主要是照顾妈的,所以,这段时间没出来。”
“行,忙完这阵,你请她出来,我们几家好久没聚了,我请客,地点你挑,咱就一个字:不差钱!”
他的得意,把我也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