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后悔自己今天来得匆忙,穿得太低调。
经这么一搅合,老杨大爷的注意力总算从甘卿身上移开了,捂着心口,他老人家颤颤巍巍地扶住喻兰川的胳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喻兰川上了电梯,按下“10”,扫了甘卿一眼,见她没动,就问:“十楼?”
甘卿:“嗯。”
“这么巧?”他想,“还挺有缘。”
杨大爷那口气还没顺过来,在旁边絮叨:“看看这不肖子孙,都成什么样!我将来下去,可没脸见祖师爷了……小川啊,我看小辈人里,也就剩下你了。老喻大哥没了,你以后就搬回来住吧,也多认识点朋友。”
喻兰川敷衍地一笑,心不在焉地想:“我一点也不想认识他们,我就想要那八百五十万。”
老式的电梯空间狭小,甘卿就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喻兰川一垂眼,就能看见那张侧脸,她的眉骨平直,鼻梁很高,有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驼峰,脸上一层薄薄的皮覆在骨头上,没有多余的肉,线条干净极了。
可能是鼻梁高的缘故,这个侧影再次唤起了他久远的回忆,让喻兰川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她和记忆里的那个人南辕北辙,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记得那个人像一团野火,哪怕在最黯淡的夜里,也能在几公里以外看见那种勃勃的生命力,灿烂而热烈。
至于眼前这位……啧,像个没油的打火机,按半天才能按出一簇干瘪的小火花,大概还不等人看清,“呲啦”一下又灭了。
老杨大爷——可能平时被自己孙女忽略习惯了,并没有发现喻兰川走神,还在喋喋不休:“老喻对这房子感情不一般,平时不少外地朋友来了,找不到地方落脚,都来这里找他。小川,杨爷爷说句管闲事的话,你可能不想回来住,也不想管它,但是能不能别卖给别人啊?”
“唉,”喻兰川无奈地想,“您别考验我良心了!”
电梯转眼就到,十楼的视野开阔,从楼上往下看,整个幽静的小院都尽收眼底,公共楼道虽然窄,却十分整洁,不知是谁家里正在炖肉,香味飘得满楼道都是。让他想起小时候,周末到大爷爷家来住,大爷爷总觉得他在学校吃得不好,会专门给他做一大桌子菜,煎炒烹炸,要是有那些家里不常做的“麻烦菜”,老头就会一次多做一点,出了锅再让他端着碗给邻居们送。
一百一十号院的邻居,和其他地方的邻居好像不是一个品种,喻兰川现在住的地方,连邻居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他心里忽然一动,这房子要是实在不能卖,搬过来住,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好歹能省房租,上班还不用开车,就怕老头那些狐朋狗友老来打扰……
“就是这,谢谢。”甘卿轻轻地拉了一下喻兰川手里拎的包,“不好意思,麻烦了。”
喻兰川回过神来,把行李还给她,抬头一看门牌——1003——老头住1004,隔壁。
他记得隔壁的邻居好像是……
还没等他回忆起来,1003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孟老板说他二姨姓张,甘卿赶紧站直了:“张奶……”
“奶奶”俩字噎在了她喉咙里。
只见这位传说中古稀之年的老太太,烫了一脑袋大/波浪卷,挑染了几根粉色,化了妆,又卷又翘的假睫毛尤其显眼,指甲上粘了一排能闪瞎狗眼的水钻,居家拖鞋上还打了粉色蝴蝶结。
老杨大爷在旁边重重地叹了口气,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对了,”喻兰川面无表情地想,“邻居家是个盘丝洞,住了个喜欢对小男孩动手动脚的老妖婆。”
张奶奶开门一见喻兰川,立刻笑成了一朵花,睫毛扇子似的上下忽闪:“你就是我外甥找的房客?小帅哥有点眼熟哦,以前见过吗?”
“奶奶好,我爷爷让我给您送过炸藕盒。”喻兰川木着脸扶了一下眼镜,“我住隔壁,先走了。”
说完,他迈开长腿,一阵风似的从老妖婆面前刮走了。
张老太这才看清甘卿,沉默了一会,她气急败坏的拨通了孟老板的电话,怒吼:“谁让你给我找个女的!”
漏音的电话里传来孟老板更加气急败坏的回答:“行行好吧!我都一把年纪了,不想找个没我儿子大的小二姨夫!”
“……还是算了吧。”喻兰川想。
贵武林早该完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