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放在眼里,又如何担得起母仪天下四个字?
本想将皇后留下,好好训话,可碍于那气味着实熏得她脑仁疼,待众人一一请了安,她便赶紧挥挥手让皇后退下了……
秦雨缨并不知这一幕,小狐狸却眼观鼻鼻观心,将一切看了个分明。
回到七王府时,已是临近晌午。
雨瑞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还叫下人在府门外头挂了大红灯笼,长长的回廊中则挂满了小红灯笼,远远望去,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秦雨缨不擅长打理这些琐事,雨瑞则是个精明能干的,总能把府里收拾得妥妥当当,打听了王爷与王妃回府的时辰,早已在门前等候。
“这还是七王府吗,怎么瞧着这么陌生?”下了马车,小狐狸忍不住挑眉。
他已变回了人形,换上了一身再合适不过的衣裳。
衣裳是秦雨缨请裁缝量身定做的,翠绿如竹,格外衬他看似黑白分明,实则闪烁着幽幽光泽的双目……
这一挑眉,神色像极了秦雨缨。
见他是从马车中下来的,雨瑞面露狐疑:“你是何时出去的,我怎么不知?”
她分明记得,王爷与王妃入宫时,并未带上此人。
“我……”雪狐眼珠一转,“我方才趁看门的小厮不备,偷偷溜出去在永安街上逛了一圈,回来时正巧碰上了表姐的马车。”
他口中的表姐,自然是指秦雨缨。
雨瑞信以为真,没有再问。
秦雨缨与陆泓琛,自然也未开口戳破他。
行至回廊中,雪狐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神色有些懒懒的。
他这几日似乎时常打呵欠,总是一副困顿无比的模样。
秦雨缨蹙了蹙眉:“你昨夜没睡好?”
雪狐摇了摇头:“小爷我每到深冬就要睡上一觉,睡到第二年春日里才会醒来,今年好死不死遇上了你这女人,连觉都没有睡成……”
那语气,着实有些埋怨。
说着,补充了一句:“若我哪日突然一觉不醒,千万不要叫我起来,否则法力一旦被惊散,也不知多久才能修炼如初。”
言下之意,须得静待他自己醒来才行。
秦雨缨点了点头,她怎么不知,书灵还需冬眠?
想来是小狐狸当狐狸当得太久,一时半会儿还改不了先前的习性。
“到时你自己多加小心,别傻兮兮让人给算计了。”雪狐叮嘱。
埋怨归埋怨,担心归担心,秦雨缨毕竟是他的恩人,不仅给了他一半仙力,还曾从一群野狼口中将它救下……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道理,雪狐是懂的。
“翅膀长硬了是吧?说谁傻兮兮?”秦雨缨白了他一眼,忍不住就想捏一把他的腮边肉。
因担心某座冰山吃醋,手抬到一半,又悻悻收了回来。
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颇有斗嘴的趋势,某座冰山面色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雪狐一下就感知到了身旁的那股寒气,头皮紧了紧,咳嗽一声道:“小爷我还有事,懒得与你计较……”
说罢,溜之大吉。
也不知为何,陆泓琛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威压,比起阎罗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心觉古怪,却未曾细想,只道此人是醋意太盛才会如此。
回到房中,雪狐倒头便睡。
睡了一会儿,忽然惊坐而起,急急忙忙找去了秦雨缨房中,二话不说,推门而入。
“你……你怎么来了?”雨瑞正给秦雨缨梳头,转目见是他,动作不由一滞。
这人怎么一点礼数都不顾?
这可是王妃娘娘的卧房,他连门也不叩就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就不怕被王爷丢去湖里喂鱼?
“你那仲弟,有下落了!”他道。
秦雨缨闻言神色一凝,朝雨瑞吩咐:“你去厨房端碗莲子羹来。”
雨瑞点头退下,走到门边,忍不住疑惑地瞥了雪狐一眼。
她总觉得王妃娘娘与这表弟的关系有些不同寻常,先前,娘娘分明从未提及过此人,仿佛此人压根就不存在,这才相处了短短几日,就突然变得如此熟络了,着实令人心中生疑……
这里头,莫不是有什么古怪?
雪狐对雨瑞的担心很是了然,待她走远,皱了皱眉:“你这丫鬟,怀疑起小爷我了……”
“你行事本就古怪,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秦雨缨道。
她此刻最为关心的,是秦瀚森这个仲弟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若秦瀚森安然无恙,雪狐何至于来得如此突然?
雪狐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别担心,秦瀚森安然无恙,只是那辽城的瘟疫着实有些棘手,秦瀚森早已写出了能治瘟疫的方子,可惜城里没有多少药材,不足以治病救人。”
早已写出了方子?
秦雨缨闻言心中一喜,见雪狐面有忧色,心念微动,问道:“只需禀告皇帝,皇帝就会派人送去药材,莫不是……这其中出了差错?”
要是皇帝得知了消息,定会立刻昭告天下。
眼下皇帝却并未昭告天下,要么是他对此事一无所知,要么是他在打别的算盘……
辽城、南疆是陆泓琛与陆文霍的封地,瘟疫一起,不止百姓遭罪,驻扎的兵马也损失惨重。
如此一来,倒是大大削弱了陆泓琛的势力。
“送往京城的折子被拦下,皇帝压根就不知你那仲弟写出了药方。”雪狐解释。
“何人拦的?”秦雨缨蹙眉问。
她对那瘟疫多少有些了解,那可是上十万的灾民,都等着药材救命。
灾情严重,根本不容拖延。
别说拖延一日两日了,就是拖延一两个时辰,都会多出成百上千具尸首。
敢拦折子之人,何其心狠,何其大胆?
“是那陆长鸣。”雪狐答。
陆长鸣……
听到这个名字,秦雨缨倒不觉诧异了。
陆长鸣的心狠手辣,她早已见识过,寻常人断然不可能在亲生儿子身故之后,还有心思假惺惺地演戏,而这一点,陆长鸣却做到了。
对亲生儿子尚且如此,对那些素不相识的灾民,想必更无同情之心。
联想起秦瀚森久未来信,秦雨缨心下已是了然。
想来不是仲弟没有写信,而是那信件也已被陆长鸣所拦截……
好在她早有提防,先前就叮嘱过秦瀚森,重要之事,尤其是私事、家事,切莫在信中提及,否则一旦被人私自拆开,后果不堪设想。
“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将那些奏折送往京城?”她问。
她断然不可能径直告诉皇帝,折子已被陆长鸣所拦。
且不说,皇帝定会疑惑她是怎么得来的消息,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形下,就是说了,皇帝也不会相信。
雪狐先是摇头,想了想,忽然双目微亮:“我有个办法,只是不知可不可行……”
他小声在秦雨缨耳边说了些什么。
言罢,又补充了一句:“这么做,不一定万无一失,但至少能让灾民有一线生机。”
秦雨缨思忖良久,颇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还是头一次如此犹豫,踯躅了一会儿,索性去问了陆泓琛。
“他想让老八去送药材?”陆泓琛听秦雨缨道明事情原委,不免剑眉微蹙。
秦雨缨点了点头:“听说从前几日起,辽城、南疆一带已戒严,里头的人不得出来,外头的人也不得进去,就是叫人前去送药,也突不破那重重封锁,而陆文霍不同,他是王爷,那里是他的封地,没人敢拦他。”
更重要的是,此举甚是得民心。
一旦瘟疫因陆文霍的缘故得以平息,黎民百姓定会对这位八王爷感激涕零,皇帝就是有心杀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待陆文霍解释清楚骊山一事的来龙去脉,皇帝就更找不出理由来惩治他。
反观那陆长鸣,豢养死士已是证据确凿,加之骊山狩猎时打算弑君篡位,皇帝定会将其诛而杀之。
此计可行,只是陆文霍此行恐怕有性命之忧。
陆长鸣十有八九在辽城、南疆一带埋伏了人马,否则断不可能拦下奏折。
“本王立刻派人告诉老八,去与不去,全凭他自己做主。”陆泓琛道。
若去,他提供人马,护他周全。
若不去,他再想别的办法。
秦雨缨觉得如此可行,她一时心急,倒是忘了先问问陆文霍是何种看法。
“你说……他会答应吗?”她思忖着问。
“换做先前,定会答应,如今……却有些说不准。”陆泓琛答。
陆文霍铮铮铁骨,断然不会见死不救,可眼下他有了冬儿,心中有了牵挂,想必百炼钢早已化为绕指柔,遇到生死之事,必先斟酌一番,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不假思索地横冲直闯……
“我还有一事不明,”秦雨缨道出心中疑惑,“陆长鸣为何要拦那折子?”
陆泓琛也并未思及这一点,闻言,剑眉蹙得愈发紧了。
“难不成,这场瘟疫对他来说,有莫大的好处?”秦雨缨接而道。
陆长鸣或许是想削弱陆泓琛手中的兵力,又或许,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