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小道,缓缓走上湖前的小山,打开那尘封月许的私塾房门。
门外的几窝燕子偶感他的到来,顿时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更有几只飞落在他的肩头。
煮茶煮酒,磨墨添香,随意提起桌上的小号兔毛软毫,在桌前铺好的细竹纸上写下一句“此去不知年,愿尔多安好”,遂便将手中的细毫放下。
那不大不小十个刚健的楷书大字,在放下墨毫的刹那,竟是倏然绽放一阵乌光,而其下那层竹纸,亦是飞快燃烧起来,数息之后,便化成了虚无。至此,那十个龙眼大的黑字,也徐徐涣散,化成一串星芒,蓦然消散开来。
穆白束手而立,遥望山下的碧湖,默声不语,直到良久之后,茶沸酒暖,他才收回目光。
这一日,有一人出城,再不回首,不知去处。
……
再一次去季家是在两日后的清晨,那蓦然变得孤清的房门依旧紧紧闭着,穆白推开屋门,发现澜沧子正在院中,院中一只火炉,温着两壶热酒。
看来是知道他要到来。
“诗雨走了。”澜沧子轻轻一叹,“她虽然故意瞒着老朽,但老朽却很清楚,不过,老朽并没有刻意留她。”
穆白轻轻点头,“我知道。”
却没有追问季诗雨去了哪里。
“她给你留了一封信。”澜沧子将一壶温好的热酒取下,倒入杯中,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份崭新的信笺,递到穆白手中。
穆白盯着那信封上的‘穆白亲启’看了片刻,才缓缓从其中取出一张纤薄的细绢,看上去似是女子常用之物,绢上写着几行清秀小字:
“此去经年,
或将一生;
盼君安好,
相忘红尘;
他日若见,
愿如故人。”
仔细看了一遍,穆白捻起那细绢,指尖燃起一抹火焰,瞬间将那绢丝烧成了虚无,连带着那二十四个说不尽惆怅的娟秀小字,也化成了齑末飞灰。
数日前他便已看出季诗雨有孤身远行的打算,所以对此并不感到诧异。逃避也好,散心也罢,转换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或许能给她带来一段新的人生。
“你有什么打算?”
饮尽澜沧子倒在杯中的烈酒,穆白向对方看去,短短一月,澜沧子头上的白发增添许多。
“公子若是不弃,老朽依旧愿鞍前马后,侍奉左右。”
“你没必要这样。”穆白摇头,两人起初算是敌人,后来他给对方种下奴印,再后来又冰释前嫌,现在倒算得上是忘年之交。
“那老朽便继续守在这小燕都中,既然不能帮我那故人守住那些后人的生魂,那便帮他们守住亡魄。”
澜沧子举杯欲饮,但想了想,却是将酒杯倾覆,将整杯酒洒在地上,然后又倒了一杯,才仰头饮尽。
“如此也好。”穆白点头,道,“若有时间,顺便也去那湖边走走看看,我在那里下了结界,一般人接近不了。”
说着,他翻手取出一块玉石,抬指在那玉石上雕刻片刻,直待将其化成一方法宝,才放在澜沧子手心。
这玉,可开那结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