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不错,这的确和顺皇帝交给我的。我还记得,那天是和顺九年三月二十日,征北大军在回京途中路过长垣谷,先皇突发心痛病,大军只能在长垣谷驻扎休息。其实当时先皇的病情并没有多严重,他只是感觉到了朝中气氛有些异样,因此想找老夫算一卦,看看大虞的运势究竟如何。”
“那天他身着便装,跟他的亲信金穹一起来找我。长垣谷绵延十里,老夫的住处又十分隐蔽,一般人绝对找不到。可金穹毕竟是余海金氏的后人,不仅箭术无双,江湖见识也非同一般,他知道我住在长垣谷北侧的闻风洞,便带着先皇一起来了。说来也怪,金穹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冷面郎君,可我见到他那一刻,却对他的印象特别好。他确实不苟言笑,但谦和有礼。他那时应该有四十岁了吧?可那双眼睛一下子就能望到心底。”
山鬼先生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梁翊一眼,说道:“说实话,你跟你父亲的眼睛十分相像。除了你们父子,老夫从未见过谁的眼睛,在饱经沧桑后还能如此清澈。”
梁翊没心思听山鬼先生的感慨,只想快点儿将这个故事听完。山鬼先生看出了他的心思,便继续讲了下去:“金穹带着先皇来,拜托老夫算一下大虞的国运。那时我跟他说,来找我算卦的,要把他最珍贵的宝物献给我,我方能给他算卦。金穹一本正经地说,晚辈没有别的,只有一腔爱国热忱,先生是否嫌弃?说来奇怪,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可从他嘴里说出来,我一点儿都没觉得好笑,还隐隐被他打动了。”
“这时和顺皇帝大笑两声,说道,应天啊应天,你都四十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天真?山鬼先生要你的血做什么?金穹的脸红了,但还是站得笔直,不卑不亢地说,除此之外,臣最珍贵的宝物就是家人了,音音绝对不行,世宁也绝对不行。先皇提醒他,那小世安行不行?金穹恍然大悟,好像刚想起自己这个小儿子,急忙摇头道,世安也不行。”
“你父亲那么严肃的一个人,却把我和先皇逗得前仰后合,捧腹大笑,他却依然面不改色。我俩大笑了一会儿,先皇才说道,先生,应天的宝物您看不上眼,但我的宝物您绝对不会嫌弃。先皇说完,便将这幅锦帛交给我,说道,这是我给太子留下的东西,也是父亲对儿子的一片期待,我将他献给先生,您觉得如何?”
“他将东西给我后,便将金统领给支开了。我将锦帛打开,才看到这是写给太子的一封信,告诉他登基之后,如何做一个明君,字里行间都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殷切期待。我跟先皇说,这件东西不是我能拥有的,让他亲自交给太子殿下。可是先皇说,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那就是他的时间所剩不多了。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常感到力不从心。而且他常常做梦,每到一个场合,便凑成了七男一女,或者七女一男,他早年在江湖游离时,曾听说这种卦位是最为凶煞的。他频繁梦到这些,或许就是说明他此时的处境十分危险,处在虎狼包围之中,无论怎样都无法脱身。”
“从先皇言谈举止之间可以感受到,他的确是一个非常聪明而又清醒之人,尽管他算不出具体的事情来,但他预测的却都是真的。我很为他惋惜,但觉得我没有资格保留这封信。先皇解释道,他要交代后事的时候方才发现,身边可信任之人寥寥无几,而金穹作为他最忠诚的臣子以及最亲密的朋友,肯定会在他死后成为众矢之的,虽然他会拼死保全这封信,但也不一定能成功。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交给一个素不相识,但在全天下享有名望的人。况且想要算卦,便要将最宝贵的东西献给山鬼先生,他不想坏这个规矩。”
“按理说,像他这样成就一番霸业的帝王,怎肯屈服于天命?哪怕死到临头,都要拼死挣扎一番,一定要寻到长生不老的仙丹。可和顺皇帝不一样,他从头到尾十分从容坦然,这让我很是敬佩。按理说我不应泄露天机,但我还是忍不住跟他说,最近大虞会有一场大乱,兴风作浪的是外姓人,风浪过后,最多会有十年的太平。先皇问我,始作俑者是谁?我告诉他,天下之乱,从兵部始。他脸色大变,急急地要回去部署,可第二天早上,我就听到了他被金穹杀害的消息。”
山鬼先生一口气讲了很多,梁翊静静地听着,眼前闪过一幕幕画面,他忍不住插嘴道:“您是不是早已预知了他们的死亡?为何不提醒他们?”
山鬼先生苦笑道:“每个人的劫数都是一定的,比如说你吧,我当时告诫你不要回中原,一定要留在西边,可你听我劝了吗?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努力,劫数是你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先皇和你父亲如此,你也是如此。”
梁翊收好锦帛,说道:“那我接下来的劫数是什么?你告诉我,看我能不能躲过去!”
&n...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