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喜顾不得伤痛,只知道殿下听到平邑郡主归来时,那眼中难得浮现的一抹鲜活气息让人揪心疼痛。
自从殿下失去至亲庇佑,孤苦无依,宫中又屡遭迫害、冷待,常喜恨极了太子妃的狠毒绝情。
刚搬回宫中还算安稳,不足半月,随殿下一齐回宫的贴身宫伺死的死,叛主的叛主,如今也只剩下自己,人微言轻……
思虑再三,终是怕自己照顾殿下的时日无多,留下年幼的殿下该怎么办?这才自作主张的败了所有存下的银钱财帛,才得以脱离暗中眼线,冒死求得郡主一面。
常喜只盼郡主念在往日和殿下相识一场的份上,能伸手援救一二,至少让殿下的日子也好过一些,只要殿下安好,挨几下板子万分值得的。
想到此处,这些日子的委屈全哽在喉头,用尽力气一遍遍呼唤:“殿下、平邑郡主来看你了!”
一路寻到厨室偏房,终于发现君承允小心翼翼的露出半个脑袋。
放眼望去,一身袍子早就失去鲜亮色泽,发髻蓬松杂乱,挂着几根碎木渣滓。
面黄唇白,精神十分萎靡。
战九灵皱眉,心情很是复杂。
“灵儿!”君承允声音干涩无比,眸子惊喜异常,一开口,唇上撕裂,些许鲜红印在破裂处,十分刺眼。
这两字饱含太多思念和渴望。
战九灵慢慢靠近,打量他身后潮湿的房间,阴暗处有些明显的刨痕,这本是存储厨余的地方,东宫不曾开伙,显得脏乱空旷。
根据以往经验,隐隐觉得君承允只怕是来此觅食的……
战九灵被自己的想法惊住,脑海浮现那些出任务时隐匿在荒野,刨地啃草根、吃昆虫的日子历历在目,一个高高在上的王族子弟,竟落得这般地步?
又君承允不自在的将手往身后藏了藏,他那脏兮兮的紧握小拳的缝隙间,还有某种软体生物在扭动……
“怎么藏在这种地方让一群人都找不到?”战九灵扯出身上锦帕轻轻擦拭他唇上的血迹,已经明白并不是自己胡乱猜测。
君承允微微变色,随即化开,并未答话,唇上的触感已然烙印在心。
一行人回了正厅,途中战九灵一语不发,牵着那只黏糊糊的小手,面上看不出喜怒。
吩咐常喜带着君承允梳洗,战九灵更是出奇的安静。
等待中时不时的说自己饿了、渴了,又或是无聊,让人送来纸笔写写画画,打发等待殿下梳洗的时间。
随行的太监宫女都面生得很,并不知道战九灵喜好用碳棍写画。
眼瞅着战九灵将名贵狼毫掰成两段,一端裹了软布,蘸了墨汁在纸上写画,全惊得下巴掉在地上。
君承允再出现时,恢复往昔几分灵动,只是消瘦不少。
战九灵指着桌上吃食看着眼前的小男孩示意他可以用餐,却出乎意料的看见君承允露出几分一闪而过的恐惧,并没有因为饥饿而狼狈进食。
莫语最懂察言观色,变着法子的把伺候的人都支开,等人全都离开厅内,就迅速闭门守在门外。
宫中是非多,人人都机敏得紧,明白用意,自然不会再靠近。
“怎么混成这样?”战九灵见四下无人,先开了口,手上依旧写画不停,没有半点嘲讽的意味,反而生出几分让人暖心的关切味道。
君承允望着一桌子佳肴,艰难的吞咽一下,转身在战九灵对面坐下,沙哑着嗓子小心的问:“你都看见了?”
战九灵不说话,也不抬头,只觉得君承允这般意志放在这个年龄,已经难能可贵。
见战九灵只顾奋笔疾书,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默了一会,君承允忍不住开口:“皇爷爷只在我回宫时来过几次,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出东宫出现疫症,虽然已经控制,皇爷爷再没来过。”
战九灵笔下顿了一会,又继续在纸上策笔不休。
君承允神色晦暗,只觉得心底那些可怕的猜测不吐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