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公公在他的龙书案侧静静的站立伺候。
“如何了?”容卿一边批着奏章一边问道。
布公公垂着头,回答道:“回皇上的话,已经有些眉目了,只是还没有确凿,请皇上再给奴才一点时间。”
容卿放下手中的朱笔,“或许今天晚上就会有动静了,走吧,去瞧瞧。”
说罢,他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快步的走出了上书房,布公公急忙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走在长长的抄手长廊上,四下里寂静无声,远处巡逻侍卫手中的火把飘摇不定,像是天上落下的星火。
布公公跟着容卿的身后,眼角扫着四周的环境,心头微微的一沉。
走过宫道,穿过宫院,容卿的脚步在一面院墙下停住,他拍了拍手,一个黑衣人从暗中现了身,容卿扬了扬下巴,对着面前的一道宫门道:“打开。”
黑衣人立即起身翻过宫墙,很快,宫门从里面开了,容卿抬腿迈了进去,宫院深深,四周风声微微,除了风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黑衣人开了门之后又退了下去,布公公跟着容卿,顺着宫墙往里面走,最后在一道月亮门前站住,那道门前种了一些花草,夜间花香阵阵,散在微润的空气里,微微一提气便是满心满腑,但是在此时的布公公感觉中,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安弥漫开来。
容卿静静的站在那里,成年的榕树挡住他的身形,树影和他的影子融合为一体,微风拂动他的乌发,黑暗中只看到他的那双眼睛明亮如星,深浩如海。
布公公大气也不敢出,他直觉感到,今天晚上有要事要发生。
主仆二人在树影中站立,如同两只在暗中蜇伏的兽,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刹。
暗影中有一个人快步而来,那人身量高而瘦,肩膀微微向前探着,习惯性的微弯着腰,手中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照路。
一看到那人的姿态,布公公的眸子就是一缩,那个姿态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因为身份的缘故,长期保持同一个姿势所致。
那人和他一样,也是一个太监。
那人站在那里,左顾右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他手中的灯笼随着他的动作慢慢的摇晃,像是一盏飘摇的鬼火,在那里微微的跳跃。
终于,脚步声再次响起,轻而快,来人手中也提了灯笼,灯光照亮那人的裙摆和裙摆下的鞋尖,一步一步,如莲花绽放。
之前的太监看到来人,急忙迎了上去,他打了个千儿,压低了声音道:“皇后娘娘。”
四个字,击着布公公的眉心跳了跳。
他猜到了这个太监,却没有猜到来和太监见面的人,他飞快的看了一旁容卿一眼,容卿的神色依旧平静如水,看不出喜怒,他的眼神依旧深沉,像是两潭看不到底的深水,似乎能够吸进所有的悲喜炎凉。
布公公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在心底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皇后和那太监的声音散在风声里,飘进容卿的耳中。
“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的声音微冷,带着几分急切。
“奴才也不知道,”太监的声音有几为难,“明明都是换好了的。”
“那盒子究竟有几个?”皇后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奴才确实不知,当时太后让奴才去内务府拿的时候,他们只给了奴才一个。”
“图辅,”皇后的声音里有了明显的狠厉,火光映着她眼睛里的光芒一跳,那是明显的杀机,“你没有故意来陷害本宫吧?”
图辅急忙跪了下去,“皇后娘娘明查!奴才纵然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奴才说得句句是实话,奴才也是让人给骗了呀。”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娘娘,您想,之前也是奴才从上书房得到的信儿传给您的不是?那消息如今已经证实了是真的,由此可见,奴才对您是真心实意的,没有半分虚假。”
皇后的声音顿了顿,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悠悠叹了一口气,又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图辅说,“都小心些吧,现在是多事之秋,小心些总没有坏处。”
“是。”图辅垂下头去,微微出了一口气,态度恭敬而谨慎。
院子里很快没有了人影,只有那些枝影绰绰,重归于寂静,仿佛方才的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汗水无声的湿了布公公的中衣,那些潮腻腻的感觉告诉他,方才的一切,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