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把握。”
林放鹤说:“有一分希望也要治。您快施救吧,父亲,我给你当下手再怎么说这也是一条人命。”
老人点头称是。他让林放鹤脱去病人的鞋袜,自己再一次打开皮夹,从中抽出了一把锋利而薄的小刀。在唐羽脚心手心各割了一个十字切口,又从瓷瓶中倾出了一粒药丸。药丸黑褐色,骨溜溜的,晶莹有光。他说:“这是咱们祖传的解毒圣药,由三十八味中药焙炼而成,清瘟祛毒,很是有效。”
林放鹤捏起药丸,放在唐羽嘴中,按住了他背脊两个骨节,向内一扣,唐羽喉咙咕嘟一动,将药吞下。稍等一会,老人开始出手推拿病人胸间、足部的穴位,推按一番,又摘下数枚金针,拈在指间,运劲一推,直刺入唐羽的两眉之间。接着又在两边太阳穴各扎上几针。唐羽手足弹动,喉咙里吐出微弱的呻吟。林放鹤屏住呼吸,不敢妄动。他精通医理,深知方才施针之处乃人体致命的穴道,经络交汇千头万绪,倘若一个不小心,生死立现
老人亦是神情庄重。
他捻着金针针尾,慢慢旋动,额上汗珠直冒。
如此过了好一大会,一粒黑色的血珠由针尾渗出,愈积愈多,终于“滴”的一声坠落。针尾部很快又凝聚了第二滴。林放鹤这才明白,原来这几枚金针是空的,刺入人体要穴靠解毒药丸的化解引导,自身血液循环,逐步清除体内的毒素。
老人又在病人其他的部位不时推拿,施针。黑血滴了有三二十滴,慢慢停止。手足切口处也淌出许多黑血。老人长吁口气,一一拔除金针,使酒烧了、用细棉纸揩净,放回皮夹内。说:“好险,这年轻人去阎王殿里转了一遭儿”
“现在他没事了”
“这个还很难说。”老人摸出了一包药粉,交给林放鹤,吩咐道:“你快去烧些开水,提到大木桶里,待水温凉了,加入药粉搅拌均匀,而后宽去病人上下衣服浑身浸泡搓洗。若是少时出一身透汗就算好了。若发冷发热,皮肉青紫,那就是毒性还没有去根儿”
“我晓得了。”
老人重新检查了一下病人气色,收拾器具,说:“等他痊愈了,你们就下山去吧”
“且慢。”林放鹤举手行礼,犹自不舍:“我们两个人自洪武十七年那次京城鸡鸣寺话别,白驹过隙,转瞬之间已十余年没有见面了。孩儿不能聆听教诲,甚是想念父亲大人”
“凌云壮志之人,勿做惺惺儿女情态。”
老人略停一停,又说:“老父今已八十有一,身体壮健,古来稀少。久居深山之中,不染尘事,不问寒暑。虽说孤灯相伴亦不免寂寥,但也落得个清静。”
“父亲当年为帅,领兵大战鄱阳湖时,以区区三条战船,就敢冲击朱元璋的千军万马。一路所向披靡,还差点取了他的头颅。”林放鹤心驰神往:“您这份神勇,令后人自叹弗如”
老人似乎不愿意话旧,将其打断:“那些陈年往事,不说也罢唉,昔年披坚执锐的将军,而今不过乃是山里一个荷锄栽花老衲、拔苦救难的和尚。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忆往昔峥嵘岁月、血海滔滔、金戈铁马,都换做了今天的萧寺晚钟,青灯黄卷。对于我来说,这也许是个最好的收场好了不多说了,你快去烧水,别耽搁了病人”言罢转身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