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不关你事,就别多心了。”陶骧低声。
静漪呆了一下,意会到他在说什么。心里的烦乱却忽然加重了些似的,她只管低了头要走。一踏出去,发现光着一只脚,不禁瞪了他。陶骧将鞋子还给她。
她一把夺过来,人险些倒向一边。幸好陶骧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要我给你穿?”他低声。
“不要!”她立即说。翘起脚来穿鞋。
他拉了她的手,等着她穿好鞋,少见的极有耐心的样子。
静漪单手穿鞋,并不方便。他却始终不肯松开她的手,给她这个方便。
她还有些气恼,也有些蛮不讲理……只是这些,都并不令他不快。
他这样,就更让她意外。
她站在他面前,待要走,他说:“等等。”
陶骧伸手,掌心握着那颗钻石耳环。他抬手撩了她两边的头发,看到一边耳垂上空空的,将那耳环拿了,轻轻地给她挂上去。歪着头看了看,说:“丢三落四的。”
静漪呆住似的看着他,他眉尖一动,她转开眼。
静静的月色下,默默的梨花中,陶骧拉着静漪的手,轻移脚步,与她一道回房去。
他们走的虽慢,静漪的心跳却被这缓慢的节奏逼的急了起来。
门轻轻一碰便开了,在她迈进门槛的一刹,陶骧果然回手便将门关好,把她抱起来,径自穿过两道门,走进内室去。他回手将床边雕花门合拢。静漪被他推倒,又挣扎着坐起来。她瞪着眼睛,看着站在地坪上的陶骧。
她眼看着陶骧将军披风除下,丢在旁边的衣架上,露出他深灰色的军装来。高一点、深一点……他的灰是这么的深。她从来也没留意到,他的衣服颜色是这么深,深的要淹没了她似的。
“不行。”静漪的喉咙在发干,“那个,我……我真的是……”
陶骧脱去了外衣,露出白色的衬衫来。他愣一下,看着她。
静漪从床上跳下来,满脸的尴尬之色,说:“那,你……你睡这里好了,我去……”
他挡着她的去路,忽然闷闷地笑了出来。那笑声在她头顶盘旋。
静漪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抬头。
“只是不方便么?”陶骧掐着腰,亮闪闪的眸子,盯着静漪红透了的脸。“不是生气不想挨着我?”
“嗯。没生气……我没生气,真的。”静漪大眼睛湿润润的。他看过来,她转开脸……见她窘了,陶骧笑笑,走到桌边,从暖包里取出茶壶,倒了一杯茶给自己。
“奶奶没在?”他问。
“还在观里。今儿天不好,就没回来。”静漪回答。
“姑奶奶她们都好吧?”他又问。
“都好。”静漪说。
陶骧点了点头,默默地喝着茶。
静漪放松了些,走到他身旁两三步远处,看了他——风尘仆仆的,发梢上似乎沾着土。看上去有一点乏,比起刚刚如狼似虎的气势,这会儿他喝着温乎乎的茶,倒让她觉得他也温乎乎的像那茶汤似的了……陶骧见她半晌不出声,转眼看她正望着自己出了神,欺身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说:“这茶才好。原来是留着好东西自个儿享用呢。”
他的轻吻有一点沁人心脾的茶香,熟悉地让她心头酥软。
她愣着忘了躲,他便又亲了一下……这次是在下巴上,那滑腻的肌肤似乎能黏住他的唇。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下巴。手指也被黏住了片刻。
“我去洗个澡。”他说。
“等等,我让人烧热水……”她就要叫人。
“我用冷水。”他说。这会儿看她的脸上,红潮退去,苍白的很,“你要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静漪看他转身便进了浴室。极熟悉似的。她还愣在原地,有点手足无措。及至听到水声,水珠子溅在地面上,暴雨般的急促,她就更加慌张……她看着卧室里,一盏盏的纱灯亮着,随着她目光的流转,似乎处处都是温柔的火焰……她盯着小屋子般结实的架子床,深吸了口气,
静漪躲到床上去,拉开被子,衣服都没脱,将自己裹进被中……少顷,她侧了身,将床头的灯熄了。
床上昏暗。
床帐密实,不透光。
水声已经停了,她能听到陶骧的脚步声,从后房走出来,走过来,又走过去。随着他的脚步,床帐上的影子也一阵浓、一阵淡……她的心跟着一阵急促、一阵和缓地跳着。直到外面没了动静,灯也熄了。一盏盏的灯逐渐地熄掉,光影越来越暗,直到完全黑下来。
静漪还是睡不踏实。
肚子隐隐作痛,渐渐痛的难忍,她不得不起身,去找秋薇给她预备的暖手炉。
摸了半天都没有摸到,从被窝里出来又觉得冷。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回身从床头柜子里抽出一条丝绵被来,趁着一点微光,出去寻找着陶骧的位置。
陶骧果然睡在外间南炕上。
只盖了一条毯子。静漪伸手摸了一下,炕是凉的。她立即想要推醒陶骧。可是手就要触到陶骧肩膀的那一刻,停住了。她将手里的被子给陶骧盖上,正想走,一阵淡淡烟草味和清爽肥皂味袭来,她手腕被拉住了,一把被带过去,她就被暖暖的气息包裹住了,于是她手里就被塞进个暖手炉。热乎乎的。她手里和心里同时一暖,已经被他放开了。
她听着陶骧下炕,知道他裹了毯子进里间去了。她跟着进去,就见他已经在脱靴子上床,看她还站着,他拍了拍床沿,也不出声,上床就钻进被窝里躺好了。
静漪抱着暖手炉。热乎乎的暖手炉贴着小腹,虽隔着衫裤,仍让她暂时觉得舒服。她没有熄灯,只是将煤油灯调的火焰小了些,一豆大的灯光,将将能照亮到他的面孔那里……她上床去,靠住床头,依旧抱了暖手炉。
陶骧的呼吸声已经沉下来,她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他身上还残留着寒气……外面的确冷。
她给他拉了拉被子,盖上肩头。被子有点沉。秋薇怕她冷,拿出来的竟然是床十斤的被……她慢慢地躺下来,正要放松一下,陶骧却翻了个身,从他的被筒出来,钻进她的被里来。
她惊的一动不敢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却只是将她搂在怀里,手指挑开了她的腰带,轻轻地往下褪了一些,手掌贴在她的小腹上,问:“是这里嘛?”
她好半天,才知道要点头。
他身上的确还有些寒气,但是他的手心真烫,轻轻地替她揉着……
疼痛缓解之后,她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又听到外面有声音。
似乎是在叫“七少”,她猛然睁开了眼睛,手一伸,发现陶骧已经不在床上。果然她听到水声。
她忙穿了拖鞋下床,绕到后面去,浴室门开着,她一看,陶骧已经洗漱好,站在穿衣镜前系着上装的扣子。
“再睡会儿去吧。”他说。
“我好了的。”静漪想着他昨晚可能也没睡好,看看他,脸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