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一句:这些姑奶奶们啊!
此时看来,她也唯有这句方能表达看到她们时的感受。
静漪手边的酒碗里也被倒满了。
陶因清见静漪只是坐着,便拍着桌子叫她喝酒,说:“来看三姑奶奶,总要表示一下的。做陶家的媳妇,不会喝点酒,怎么行?”
静漪本想着陶夫人会替她说两句情,不想胡氏只是望着她笑。笑微微的样子里,竟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静漪见婆婆都是如此,陶骧又是不会帮腔的,看了那碗酒一会儿,拿起来凑到唇边。
是很浓烈的酒香。她闻到过,但是上回没有敢喝。她今天倒真有点儿想喝酒的冲动……她小口的啜着,喝下去的酒若流火舔着喉咙,一路暖着。一会儿,这碗酒就喝光了。
她把酒碗放下,连陶骧都在看她。
她笑笑,说:“挺好喝的。”
离她最近的陶夫人忍不住拿帕子给她擦了嘴角,笑着摇头。
“看着傻乎乎的,还挺会喝酒。这可不是好喝么,这酒没有百年也有八十年,可是上两辈子留下来的东西了。”陶因泽让人给她再斟一碗。
静漪也喝了。
她有点奇怪,今天晚上的酒,只觉得香,并不会让她马上犯晕。
陶夫人还惦着麒麟儿,说睡前还要去看看那边,就先走了。
静漪还送她出去,陶夫人嘱咐她别喝多了。说等会儿出门记得披上衣服,喝了酒发汗,回头再着凉了。静漪陪着她走了一段路,陶夫人问她:“老七和你说了么?你得陪他去一趟南京。老爷最近身体不太好,长途奔波恐怕劳累,更不好。”
静漪答应着。
陶夫人看了她一会儿,说:“我听说你把奶奶给的东西送人了?”
“弄错了的,母亲。两样东西太像,秋薇又不识字。”静漪解释道。
“我就说,这里面必定有点缘故。倒也不是小气,这点儿事情都约束你。就是听着不太像话,少不得要问问你。既是这样也就罢了。”陶夫人说。
“我明日跟奶奶分辨。”静漪说。
陶夫人点点头,让她回去。
静漪回到安斯阁去,就坐着,他们聊天,她喝酒。也不知说了多久,陶骧过来,要带她走。
她挨个儿地跟姑奶奶们道别。
陶因润特地送他们出来,给静漪整理着衣服,说:“回去好好睡一觉。”
静漪说:“姑奶奶倒嘱咐我了。”
她看着陶因润。在高悬的电灯下看陶因润,妆容一褪,比平时显得苍老,可是眼神却较之平日慈祥的多。她忍不住张开手臂,抱住了陶因润,说:“你去睡啦……别老是这样喝酒,不好……”
“小猫,快把你老婆弄走。她酒品不好,这是要撒酒疯。”陶因润忙叫陶骧。似乎要被静漪这样拖累着要黏腻起来的样子,让她很不舒服。只是陶骧将静漪拉开,她还看着静漪。
陶骧看三姑奶奶烟状的目光里,掺杂进去一点雾气似的。再看看静漪,倒是微笑着,并不太在意自己刚刚举动给姑奶奶带来的困扰。
陶骧拉着静漪的手走。走出好远去,还看着三姑奶奶站在那里。他挥了挥手,陶因润也挥挥手。
“三姐,进来吧?”陶因清出来叫她。
陶因润不动。
陶因清看她,说:“好好的怎么要哭了似的。姐夫又托梦给你了?”
“呸!”陶因润啐了一口。
“这都不是,你倒悲风愁月起来了。我起鸡皮疙瘩了。”陶因清说着,见三姐仍是出神,“到底怎么了?喝多了是不是?”
“老四,这宅门怕是太深了。”陶因润说。
陶因清皱着眉,不明所以。
陶因润见她也怔了,拍拍她的肩膀。
“这宅门深,你是头回见呢,还是头回知道?”陶因清问三姐。
陶因润叹口气,说:“进去吧。”
……
陶骧出了安斯阁,跟在静漪身后,一先一后地走在安斯阁水上小桥。月光落下来,铺在水面上。热乎乎的空气里有忽浓忽淡的花香。静漪走的慢,浅色的裙子,花朵一样飘摇着……他就这么跟着她走。一路上,她都没有回一下头。他不知她在想什么,但是看她的背影,是那样的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