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从节帅张淮深在负责逼宫的他面前,突然被来自身后的一名陌生将弁给暴起刺死之后,一切都走向无可挽回的绝路。相比之下,他甚至还要主动担待下弑杀故主的罪名,乃至为了向拥兵凉州而手掌朝廷名分大义的郑相公,交上足够的投名状而亲自带兵诛杀故帅的亲族和心腹部属。。
然而到了现在这一步,就算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带领着他们这些归义军的年轻子弟,走向他们渴望建功报国和博取出身名位的富贵前程;还是带着他们走向一条完全看不见前方尽头的死路和深渊呢?但是无论如何,残害了前任归义军主的他也没有任何回头和妥协的可能了;只能咬牙舔血得将这条权臣之路给走下去。
他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通过这场战事变相的消弱和催磨掉,归义军邻里的那些将门世家、地方大族的势力;而最终还能通过襄助朝廷的光复大业,而在偌大的中原之地获得一隅称藩建镇的资格和地盘、户口。
这样,他就可远离寒冷贫瘠而暗中已然人心鼎沸的河陇之地,而带着一众家人那些愿意追随自己的子弟部旧;在温暖富饶的中原之地割土自立,而重新开始一番全新的生涯,乃至称为一个全新世家大族的源流。。。
因此,他并不怎么怨恨将自己逼到这个境地的郑相公。毕竟,就算没有外来的郑相强行催发,归义军的新旧派系之间,诸多地方世家与军功寒庶之间,归化人与土生唐姓之间;逐年极具下来的矛盾;迟早也会因为失之于软弱和忧柔的故帅,而再也弥合不下去爆发出来。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愈发的坚定如铁石,而迫不及待的想要叫自己的发现,承明与堂老当前了。
与此同时,在须弥殿的金刚、胎藏两界坛城,并五方世界萨垂的壁彩群塑面前;一身深紫夹袍而显得身形格外消瘦,头上发髻永远一丝不苟又多浸染了几缕霜白的秉笔宰相郑畋;也在笼袖背手盯着壁塑而默默听取着身后的汇报。
“消息已经确认了。。那个妖僧已然收纳了韩氏小女,而公然伴从出入了。。”
一名虽然年过四旬却依旧相貌清俊儒雅的中年人,用一种隐隐匪夷所思的语气沉声道:
“你们不要再派人过去了。。此贼怕是有所妖异手段,能够将测近人等皆蛊惑为己用。。如今凌雪阁可用之人已然所剩无多,更是补充不济,没有必要再无端搭进去了”
沉吟了半响之后的郑畋开声道:
“堂老,只怕事情还远不止于如此的。。”
俊雅中年人又开声道:
“怎么,还有什么别样内情?。。”
郑畋依旧没有回头,却是语气一紧。
“因为,有人看见了,疑似当年聂氏的传人,还有转隶淮南的荆士门下,还有昔日七秀坊的余孽,都相继追随左右。。”
俊雅中年却是犹豫道:
“这厮倒是生口不忌啊。。。若是如此,那韩氏小女倒是栽的不冤,凌雪阁派人过去也是无济于事了。。”
郑畋却是突然失声片刻,才有些幽然道:
所谓的凌雪阁者,虽然在诸多刺客世家之中创建时间最晚,却是与皇家关系最为亲近和密切的一支。最初可以上溯到武周时代的末期,而开元天子(唐玄宗)尚且是一介普通宗室的临淄王、潞州都督的时候。
虽然在后来的神龙革命当中,由宰相张柬之、崔玄暐等五大臣果断在洛都发起政变,斩杀了则天女帝所重新的张易之兄弟,及其麾下以控鹤府为名的党羽势力;而逼迫女帝禅位与太子/庐陵王李显为中宗,而宣告了以周代唐的时代结束。
但是,以围绕在中宗身边的韦后、上官婉儿、太平公主和安乐公主为首的一群女人,依旧承袭了武周遗留的野心与手腕,由此把持朝廷内外而形成了一个被称为女人天下的后续时代。就连当初拥有复辟大功的张柬之等五大臣,都被先封王再架空,最后构陷夺职追罪弄死在了流放岭南的道路之上。
因此作为中宗的同胞皇弟之一,也是女帝膝下硕果仅存的另一个儿子,一让皇位于母后武则天,二让太子位于兄长李显,而拜为太尉、同凤阁鸾台三品,以宰相身份参预国政,并加号安国相王李旦,处境就一下子变得险恶和艰难起来了。
而身为李旦的第三子李隆基,也只能自请出外而掏出京城是非圈,以图地方上的阴蓄势力。而凌雪阁的前身,就诞生在了临淄王在潞州短暂停留的数年间,所招募的民间豪杰、游侠义士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