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府梅园。
王熙凤坐在四面透风的凉亭里,心头却似是裹了一团炭火,直燎的她心烦意乱、口干舌燥。
如此一来,自然也没了谈兴。
好在对面的贾迎春为人木讷,虽然身为主人家,却也并没有要与她攀谈的意思。
于是两人就这般默默的对坐在凉亭里,也不知过去多久,才听一阵沉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姑嫂二人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去,就见孙绍宗正昂首阔步而来,满园红梅被他周身锐气所衬,竟生生多出些肃杀之色。
早几年间,王熙凤瞧见这般赳赳武夫,心下多半会道一声‘粗坯、莽汉’,然后对其敬而远之。
莫说是荣国府里那些脂粉少年,便是总督东南的王子腾,那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儒帅。
她这打小耳濡目染之下,审美观难免有所偏向,对这等五大三粗的汉子,自是无甚好感。
然而打从贾琏不近女色以来,她心头的天平却渐渐起了变化,对那些脂粉少年更是厌恶日深。
此时眼见孙绍宗一身豪气昂扬而来,正与那矫揉造作涂脂抹粉之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下心弦微动,好容易压在心底的记忆,就此又沉渣泛起。
她到底不是那循规蹈矩的愚妇,当初与贾琏夫妻和睦时,也没少干那青天白日的荒唐事儿【详见原著第七回】。
故而她方才虽暗骂孙绍宗荒唐,内里却着实含着酸涩、艳羡之意。
此时再一想起,更是不由自主的将情绪代入其中。
于是等到孙绍宗在凉亭外站定,躬身施礼之际,她便不自觉的拢紧了双腿,心慌意乱的错开了目光。
“二位嫂嫂让彩霞唤小弟过来,却不知有什么吩咐?”
听孙绍宗恭恭敬敬的发问,贾迎春便把目光移到了王熙凤身上。
王熙凤却是愣怔了一下之后,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来,于是忙道:“倒也没别的,只是方才听迎春妹妹说,那笔银子已经运到了京城,便想着同二郎商量商量,看几时聘了平儿过门。”
她满心想的都是分银子,嘴里却说什么聘平儿过门。
孙绍宗哈哈一笑:“自是越快越好,其实我早该知会……”
正说着,贾迎春忽然蹙着眉头关切道:“二郎方才在库房里做什么呢,怎得出了一脑门子汗?”
孙绍宗的笑容一僵,随即又打着哈哈道:“这不是一直都没能查出,那黑帖究竟是怎么放进箱子里的么,正好今儿下午有空,我就挨个翻找了一遍。”
说着,抬手抹了把汗水,夸张道:“那箱子着实有些分量,便我这一身力气,也多少有些吃不消呢。”
吃不消?
‘吃不消’的怕是那尤二姐吧!
王熙凤心下暗自腹诽着,正待追问那黑帖是什么意思,旁边贾迎春却又抢着道:“那二郎也进来坐下说话吧,反正也都是自家人,也无需太过拘束。”
她虽然向来木讷少言,可如今一腔情愫全都系在孙绍宗身上,对其的关心程度,自与旁人不同。
孙绍宗迟疑了一下,见王熙凤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又琢磨着分银子的事儿,眼下虽过了明路,可到底也不好隔着老远嚷嚷。
于是便却之不恭的,迈步走进了凉亭里,同王熙凤、贾迎春三足鼎立的而坐。
因他正处在上风口,这离的近了之后,那混杂了汗水、脂粉、以及某些莫名味道的气息,便直往王熙凤鼻子里钻。
王熙凤不自觉的,就把这股气息与脑海中的画面合二为一,霎时间就像是通了电似的,由头到脚的滚烫酥麻。
这时孙绍宗忍不住诧异的瞟了她一眼,方才在凉亭外面时,分明瞧见这凤辣子像是绷紧的弓弦一般,怎得忽然间就春水也似的柔顺了?
话说……
她原本挺着脊梁,倒还不显什么,这一放松起来,那鹅黄宫裙里的紧绷绷的抹胸,反倒托出两团昂扬的轮廓。
孙绍宗直瞧的心头一跳,先是想起方才王熙凤逃出仓库前,那意义不明的回头一撇;紧接着又记起之前贾琏酒醉之后,扯落半边衣袖后,那番‘托妻’言论。
当下心头就有些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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