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晴雯不服不忿的反问道:“我不过是失手摔了扇子,先时连那玻璃缸、玛瑙碗……”
“瞧瞧、瞧瞧,你说的这些便是来由!”
贾宝玉嘴里说着,在二人身前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又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们可还记得,去年我查账时的情境?”
这事儿两人如何能忘得了?
当时因为受到家人的牵连,她们差一丢丢便要被赶出荣国府!
更别说那权倾一时的赖大,也是在这场风波中丢了性命。
不过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去年查账的事儿来了?
袭人小心翼翼的道:“那事儿我们自然记得,打从那之后,就特地与家人交代了,万不敢再打着二爷的名头,占咱们府里半点好处。”
“我今儿要说的不是这个。”
宝玉摆摆手,又顺势伸出三根手指头,作声作色的问:“你们可知道,咱们最近两三年当中,砸坏的器皿物事作价几何?”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便齐齐的摇起头来。
就听宝玉沉声道:“你们不晓得,但赖大那账上却记得清清楚楚,打从我独居以后的两年零五个月里,咱们屋里整整糟践了作价三千七百两银子的物件!”
“什么?!”
“竟有这么多?!”
虽说晴雯和袭人早猜到数目不会太小,但也没想到数目竟然有这般惊人!
要知道这笔银子若是省着些花用的话,足够一百户人家嚼用上两年半了!
这么大的一笔银子,竟被稀里糊涂的浪费掉了,换来的竟只是几声叹息,几声轻飘飘的‘不小心’、‘没注意’……
好半晌,袭人方长出了一口气,颤声道:“这都是我的错,只当是些玩物罢了,平素里也不留心叮咛着,哪知道竟造下这么大的业障……”
“不!”
晴雯银牙一咬,屈膝便跪在了地上,仰着脖子道:“素日里数我最爱糟践东西,二爷要罚就罚我吧!只有先重重的罚了我,才能让下面那几个猴精们,也跟着长长记性!”
袭人见状也要跪下说话,却被贾宝玉一手一个拉了起来,嘴里摇头失笑道:“瞧你们,我说这个又不是为了翻旧账,不过是想让大家伙小心着些,莫要再胡乱糟践东西了——毕竟府里如今只是面上宽裕,暗地里早欠了许多的饥荒。”
顿了顿,他决然道:“这些钱,旁人不准备还,我日后却是一定要还的!”
见晴雯还要自责,他又撇嘴道:“再者说,你糟践的东西,还能有我的零头多?若重罚了你,我还活不活了?”
晴雯这才把话收住。
三人六目相对,都觉得彼此更亲近了些。
尤其是袭人,平素里就盼着宝玉能上进,如今瞧他竟然说出这番话来,心下自是熨帖的不成样子——若非是晴雯也在旁边儿,说不得便要拉了宝玉上床,摆出许多平日不肯的花样,替他好生裹弄一番。
“咦?”
便在此时,秋纹忽然从外面进来,奇道:“你们这是怎得了?”
“没怎得。”
三人这才松开了彼此,默契的异口同声问:“倒是你,这急急忙忙的跑进来,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呀~差点把正事忘了!”
秋纹一拍额头,急道:“史大姑娘来了,如今正在老太太那里说话——老太太晓得你们许久没见,便特地派人来喊二爷过去呢!”
“史大妹妹来了?!”
贾宝玉闻言大喜,立刻兴冲冲的出了房门,只是奔出几步之后,他忽然又纠结起来——那‘麒麟’的事儿,到底要不要与史湘云提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