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府的佃户照样吃不饱。咱们顶多把地卖了,钱还在手里。可那些佃户们就算是只收三成租,又能如何呢。官府嘴上说得好听,难倒他们真的会养着佃户不成?他们自己也说的明白,所图的还是收税。”
让长老们痛苦的乃是利息少了,钱员外这么一番话怎么听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所以有长老把话题拽回来,“咱们放一分五,佃户们会借么?”
钱员外也觉得长老们完全不关心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懒得再多说,他答道:“应该会借,咱们比那些官府更懂佃户。官府放贷只是一阵分,三月来,四月走。佃户们用钱的地方可不止这一处。到时候他们不借咱们的,能去借谁的?”
“可是利息这么低,咱们吃亏。”
“最能赚钱的青黄不接有官府插手,咱们就别想了。再说利息这东西可以调,现在就先以一成五来应对。”
在钱家核心地盘上坐镇的乃是宋公明,这几天他干的很是用心。如果钱家被激怒而有丝毫武力对抗,他就正好可以调兵来剿灭。现在巡视在街道上的骑兵是紧急调过来的部队,用以监视道路。正规军那边是没办法大规模行动,因为大宋的战区在北边,在西边,江宁这地方距离战区太远,大宋驻扎在非战区的正规军本就没剩多少。更不可能突然就调动到这边来。
想激怒地主的办法很多,归根结底就是大大损害他们的利益,放贷无疑是最直接的办法。宋公明这几天极力推动此事,得知钱员外来了这边,他心中虽然有些紧张,却也毫不迟疑。再过三日,前来借钱借粮的百姓突然就少了。然后镇子上的退役军人就来禀报,“钱家开始用月息一分五放贷?”
“什么?”宋公明大为讶异。
“钱家用月息一分五放贷,百姓觉得和钱家熟,去了钱家那边。”帮忙的退役军人答道。
“多出半分利息呢。”宋公明不明白百姓为何愿意吃这个亏。
退役军人在乡里这么久,他叹道:“宋会长,原来月息五分都能忍,百姓们不是觉得多了半分利息,而是觉得利息降了三分五。”
“……难倒这帮人还是觉得钱家比官府更亲近么?”宋公明很快就找出了问题的关键。
退役军人不说话,沉默了一阵,他叹口气答道:“宋会长,我先去忙了。”
宋公明知道退役军人是不愿意说太多,说太多就有些不给面子的感觉了。事实证明,宋公明那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当地百姓也许觉得钱家很糟糕,但是他们在官府和钱家两者间,有很大一部分人就是愿意亲近钱家,而不愿意亲近官府。
为了验证结果,宋公明又在镇子上待了三天。果然来借钱借粮的越来越少,去钱家这边借钱借粮则络绎不绝。如果光看这局面,倒像是钱家放贷的利息是月息一分,而官府放贷的利息是月息一分五。
局面到了如此地步,宋公明就选择离开,前往下一个目标,段家的镇子。钱家的镇子大概也就只能这样了。
退役军人送宋公明到镇子口,有些不安的对宋公明说道:“宋会长,也没想到钱家竟然会如此处置。”
“没什么。”宋公明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精神,他笑道:“我在学社的时候听官家说过一段话。具体什么,我记不太清。只能按我的意思来讲。你回去之后告诉百姓,我们走后。地主会给他们减租减息,也许会提高点工钱。但这不是因为地主们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地主们变成了好人。这只因为我们官府来过。”
退役军人听了这话之后最初本来想笑,裂开嘴之后干笑两声,却眼圈一红,眼泪潸然而下。他擦着眼泪,却止不住泪水涌出,最后干脆呜呜的哭了起来。
宋公明拍了拍这位本地汉子的肩头,“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咱们看着没能赢,那只是对地主没能赢。若是从本心来讲,学社为的是百姓。这次百姓是实实在在得到了好处。地主们若是敢再加息,加租。百姓就会再次靠在官府这边。那时候,地主想再骗百姓一次,可就不那么容易啦。不说了,我先走了。”
此次护送宋公明的就不是普通的工作人员,而是几名军人。众人也没有再骑驴,而是清一色的马匹。早上的管道上没什么人,众人上了马,在早晨太阳的照耀下纵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