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历史知识就算是有文化,不过文化人是比较尖酸刻薄的,赵嘉仁就觉得徐远志的评价很尖酸。曹操的《招贤令》里面写,‘昔伊挚、傅说出于贱人,管仲,桓公贼也,皆用之以兴。萧何、曹参,县吏也,韩、陈平负污辱之名,有见笑之耻,卒能成就王业,声着千载。吴起贪将,杀妻自信,散金求官,母死不归……’
很不高兴的瞪了徐远志一眼,赵嘉仁说道:“徐先生,画作没有得到别人的认同,不等于道德上有问题。现在我要的是普通百姓的认同,和他们讲什么国家遇难,要百姓舍生忘死的给朝廷效力。百姓不认账的。要是百姓们说的话,他们大概要问,为啥他们承担了那么多赋税,结果国家弄到这个地步!百姓大概还要问官员为何这么无能呢!”
这话已经很不客气,徐远志只是笑笑却没有接这个话头。倒不是徐远志觉得自己很有能力,他只是觉得百姓和朝政之间本来就没关系,赵嘉仁这话就有些借题发挥无理取闹。
过了一天,学校又送来了点人。这些人的画就属于比较另类的,譬如一个学生的个人风格居然是‘哥特风’素描。赵嘉仁觉得这个人大概能在‘塑造鞑子形象’上起点作用。然而还是没能找到让赵嘉仁认同的人。
看到赵嘉仁失望的表情,那位哥特风小画家忍不住鼓起勇气,开口叫了一声‘校长……’。然后他自己反倒是红着脸说不下去。
“何事?”赵嘉仁问。
然而那位小画家却十分扭捏,好像后悔起自己的冲动,又好像是在忌惮什么。
“如果你是想给我推荐人,我不管那人是干什么的,我也不管那人干过什么。你认识什么人就推荐给我。”赵嘉仁说道。
得到了如此明确的说明,哥特小画家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了。当天傍晚,赵嘉仁带了徐远志以及随从,根据哥特小画家给的地址出现在一户福州人家面前。这家看着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好,房屋简陋。然而赵嘉仁站在门外,一眼就看到了里面挂了张画。在赵嘉仁看过的所有画中,这是最接近新中国建国后那种宣传画的感觉。
画面色彩浓烈,人物造型简朴。赵嘉仁觉得心中大喜,他找到了此时能够帮助到他的画家。
这家的主人见到一众人等聚集在他家门口,便非常警觉的走出门来。然而看到这些身穿飞鱼服的航海行会干部,他登时表情登时就恭敬起来。等看到身穿绯袍带官帽的赵嘉仁,主人连忙上前施礼,“不知赵知州前来……”
“请问李循在家么?”赵嘉仁问道。
主人听了这个问题更加紧张起来,他声音都有些哆嗦了,“不知……不知他又闯了什么祸,竟然让赵知州前来。”
“他的画画的好,我想请他给我画画。”赵嘉仁回答的非常果断。
这话并没有让此家主人高兴,看他的表情反倒是更加紧张,说话已经结结巴巴了,“赵……赵之后,我……我家大郎就是因为乱画东西被学校开除的……”
“我问过此事,他是因为画的东西被学校叫去。开除他的原因是他顶撞老师被。我此次来不是为了纠缠此事,而是我喜欢他的画。请问李先生,你家大郎可否在家?”
没多久,赵嘉仁就见到了这位被开除的学生。看得出,这位身上拥有着艺术家的中二气质。也就是说兼具孤芳自赏,顽固执拗,自以为是,同时还有些被打击之后那种补偿式的敌对情绪。
听了老爹兴冲冲的告知赵知州前来要雇他画画,这位少年尽力用高傲的声音说道:“我不想去。还是请赵知州另请高明吧。”
这位老爹看儿子简直是魔障的表现,气的站起来就要揍他。
对于这种心理不健康的娃,赵嘉仁也觉得很遗憾。不得不说,这种娃在古代不多,是因为在农村,他们这种很快就被饥饿给淘汰了。也就是在城市这种物资相对集中的地方,他们才能比较容易的存活。人格上的缺陷造就了他们的天份,也造就了他们的悲剧。
出言阻止了这位老爹教训儿子,赵嘉仁说道:“我此次来不是谈你那些伤心事。我此次来是为了你的画。在学校的人很多画的都是静态画,就是把东西往那里一摆,或者有个人往那里一站,静静给大家画。画外面的东西是静止的,画里面的东西也是静止的。可你的画不同,你所有的画都是在上一个动作停下的一瞬,又是下一个动作开始前的一瞬。将后面的背景,人物身上的特点稍加描绘,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那人是谁,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在你的画里面都全了。虽然只是一幅画,却是一个故事。我也就这么说一说,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说到你所想的……”
虽然赵嘉仁还是一贯的表示出自己对人的尊重,然而任谁都能从那个十几岁青年的反应看出,面对如此知音,他已经感动到一塌糊涂。然而这孩子别过头,强忍住眼泪,倔强的哽咽道:“我才不要给你画画!”
李老爹被气坏了,在他准备不管不顾的上去把儿子痛打一顿之时,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了。
赵嘉仁先阻止了李老爹动手的冲动,然后走到李循面前对他说道:“你到底是不想给我画画,还是担心现在唯一能够让你自己感到自豪的画,再被人批评到体无完肤,被批评到一文不值,被批评到你自己都没了信心?我觉得这才是你真正害怕的吧。”
李循听了这话,打了个大大的寒颤。周围的人都看得出,赵嘉仁之前的话大概是感动了李循,现在的话则是彻底击中了李循的要害。李老爹瞅见儿子还是梗着脖子,他又急又气喝道:“你个混账东西不要不识好歹!你若是真的有啥想要的,那就直接说啊!”
在老爹这发自肺腑的呐喊下,李循也明白这大概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他抬起头问赵嘉仁,“校长,我觉得你和老师是一伙的。”
“哈哈……哈哈哈!”赵嘉仁发生大小,他觉得自己又时空跳跃了。眼前这南宋大城市里的孩子和21世纪大城市里面的孩子真的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