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啊,你跟爹一大把年龄了,我这没让您享上清福,还得让您替儿子担忧……”
曾氏听儿子这么一说,哭得越发真心实意起来。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要生离死别。
方菡娘正儿八经的点了点头,转头问大夫:“大夫,他们的医药费共多少?”
大夫微微一吟:“七两银子。”
“七两银子,”方菡娘笑吟吟的清脆声音盖过了母子俩的干嚎,“再加上索要的三十两银子,那么,一共是三十七两银子。”
母子俩嚎声微顿,耳朵都竖了起来。
方菡娘声音猛转,画风突变,冷飕飕的声音配上阴森森的笑,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瞬间就变得阴戾起来:“你们可知,按我大荣律例,诈骗十两银子,杖责五十,判三年;二十两银子,杖责一百,判五年;三十两银子,杖责一百,判十年。”她阴森森的露出一口白牙,笑着上下打量着已经有些强作镇定的母子俩,“这三十七两银子,怎么也够送他进牢里蹲个十年八载了……哦,我倒忘了,还要先领个一百杖才会被扔进牢里。那一百杖下去,就算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听说牢里阴暗的很,终日不见天日的,能给个草垛歇息就很不错了,那杖责的伤口啊,这样早晚会化脓溃烂。听说那化脓溃烂的伤口里,还会长出蛆来,满身的爬……”
方菡娘描绘的画面感太强,钱大牛听得浑身打着颤,身上那些伤口仿佛已经生出了蛆,他觉得伤口开始发痒……他白眼一翻,差点要晕过去。
曾氏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她好歹还记得要钱的事,兀自强撑道:“你,你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们这是,这是合法的,怎么会是诈骗!……”她说着,仿佛又加了几分底气,声音也大了起来,“对,没错,就是这样,伤人付钱天经地义!你,你们快点把三十七两银子拿出来!不然我就回去到处嚷嚷,说菡芝皂业的方督工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她越说越畅,这笔三十七两银子的巨款成了她的精神支柱。
方菡娘自然是没打算这一番吓唬就能让这两个没有良心的人放弃讹诈的心思。
她要的只是对方方寸大乱。
方寸大乱后,那些原本就经不起推敲的谎话,就更容易出现漏洞。
方菡娘看了一眼脸色发青,嘴唇发白的钱大牛,她知道,她的恐吓目的已经奏效了,接下来,就是案情复述了。
“好,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六叔撞了你,那你把当日的情形再说一遍。若真有这事,也不用我六叔掏腰包,别说三十七两银子,五十两银子我也掏得起;若没有这回事,”方菡娘又露出了阴森森的笑意,“那说不得咱们就要去公堂上好好念叨念叨了。”
钱大牛又是一阵颤栗,哆嗦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曾氏急的不行,几次想替他说了,方菡娘只慢条斯理的瞥她一眼:“大娘,又不是你被撞了,你说,没用。你说了我也不会给钱。”
曾氏便急的不行,用胳膊肘直捣钱大牛,不住的给他使着眼色,“儿子,说啊。你倒是说啊。”
钱大牛咽了咽唾沫,心一横,不敢去看方菡娘那双幽深的眼睛,壮着胆子道:“那日,那日我出了岳阳酒楼,想着去李家村看个朋友,就出了县城……”
“没有耽搁,离开酒楼就出的县城?”方菡娘在一旁发问道。
钱大牛心里一紧,随即又自我安慰,这话又没说谎,怕她作甚……
为了增强可信度,钱大牛故意说了当日的一些细节。他在这种细枝末节上不敢说谎,怕方菡娘再从这上面发现什么端倪。他早就跟他娘商量过了,除了撞人的那人,一口咬定是方长庆之外,其余的事全都照实说。
这种十句话里九句半是真话,只有半句是假话的事,通常会让人深信无疑。
“当,当然!”钱大牛一口咬定。
方菡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钱大牛咽了咽唾沫,继续道:“我原本想在县城门口租个板车,结果不巧了,那日县里一个土财主迎亲,刚刚把所有的板车都包下去运嫁妆了……我就只好沿着路一直走,想着中途遇到个什么人能载我一程。结果半道上,就见着有人驾着马车横冲直撞过来,直接把我给撞飞了。”
“喔?奇了怪了,我六叔那日是要去二十里铺村参加外孙的百日礼的,跟你行的是同一个方向,你怎么能见着他驾车横冲直撞呢?”方菡娘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