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保民警在鸿丰大厦发现的新情况让韩博眼前一亮,跟黄忠海确定完明天的行动方案,给司机金晓军放假,让他回去留意金茂市场尤其关二彪的动静,自己则同姜学仁副局长驾车赶到四里桥附近的一个小旅社。
开得是商务车,二人都没穿警服,跟普通旅客一样办理入住。
在房间里喝了一会儿茶,外面传来敲门声,姜副局长拉开门,一个三十多岁、胡子拉碴,看上去又落魄又憔悴的男子出现在面前。
“姜局……”
“进来说。”
姜学仁探头看看昏暗的走廊,侧身让他走进房间,当看到坐在床边的韩博时,他一下子傻了。
他就是萍西分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杨勇,在办理12.18案时知法犯法,炮制出认定武疯子杀人的直接证据,被东萍市人民检察院立案侦查。
由于认罪态度较好,且既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又没有栽赃嫁祸置武疯子于死地的故意,允许取保候审,刚从看守所出来没几天。
涉嫌刑事犯罪,公职都保不住,更不用说回单位上班,这几天一直窝在家里,没脸出去见人。
他敢打敢拼,参与侦办过不少大案。
最显著的成绩当属打拐,刚参加工作时局里经费紧张,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悲痛欲绝的母亲解释局里的难处,自掏腰包一个人从东萍辗转几千公里追到闽省,解救回一名17岁的被拐女孩儿。
普通民警,工资本来就不高。
他当时刚参加工作,没多少积蓄,把女孩解救出来时他连买车票的钱都不够,又不想给中队添麻烦,于是跟铁路公安同行解释,请人家帮忙。上车没买票,同样没座位,同解救出来的女孩儿站着回来的,一路上喝开水吃干粮。
先后荣立过两次三等功,获得过一次嘉奖,正因为如此,三十四岁就当上副大队长。
这么一个本应该前途无量的刑警,因为急于破案,一时糊涂,沦落到如此境地,韩博很痛心很惋惜,指着对面的单人床,“杨勇同志,坐,坐下说。”
“是!”
尽管没穿警服,甚至以后可能永远没机会穿,杨勇还是下意识抬起胳膊,给看上去比自己更年轻的领导敬了一个礼。
“别这么严肃,先抽支烟。”韩博惋惜,看着他从一个普通民警成为副大队长的姜学仁更惋惜,递上根香烟,拍拍他肩膀。
“谢谢姜局。”
之前打过几次交道,杨勇知道韩博不抽烟,接过烟却没点上。
从进门见到韩博的那一刻,他几乎绝望的心油然而生起一股希望,热血沸腾起来,双手不由自主颤抖,不管怎么努力都抑制不住兴奋激动。
“杨勇同志,有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韩博暗叹了一口气,紧盯着他双眼问。
“报告韩局,我错了,我一时糊涂,知法犯法,走到现在这一步,只能怪我自己平时不注重学习,法制意识淡薄,平时没严格要求自己,怨不到别人。”
“我来复查时你有没有意识到事情会暴露?”
“意识到了。”杨勇低下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韩博追问道:“当时是怎么想的?”
领导让自己过来,而且以这种方式见面,说明领导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从小就想当警察,通过不懈努力也终于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参加工作这些年,几乎没休过几次假,奶奶去世、母亲生病住院、妻子分娩,全不在她们身边,全在外面办案。
杨勇是真喜欢警察这个职业,不想错过哪怕一丝重新穿上警服的希望,哽咽地说:“怕,当时怕得要死,脑子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不主动交代?”
“不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还心存点侥幸。”
“有没有想过让殡仪馆火化被害人尸体,毁尸灭迹?”
“想过,不过也就是想想。”
韩博相信他说得是实话,又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彻查,为什么不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吗?”
“知道。”
“知道什么?”
杨勇偷看了一眼,低声说:“违法必究,执法必严,我一个执法人员却知法犯法,如果不追究我责任,不从严从重,就等于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杨勇同志,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错了就是错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在法律面前谁也没有特权。”
“是。”
“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其实我很想说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但法律就是法律,法规就是法规,既然颁布施行就到落实,你没有特权,我韩博同样没有特权,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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