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瘾越来越大,从吸发展成注射,在无数次混用针头之后,他手脚的血管变成硬邦邦的一团,几乎找不到可以扎针的地方。就这么感染上艾-滋-病毒,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只知道有这么个社会危害性极大的毒贩在外面转悠,具体情况韩博真不太清楚,再次拿起笔,示意他继续说。
“维持吸毒需要毒资,他从单纯的吸毒变成以贩养吸,逐渐成为一个贩毒团伙的头目,与南云毒贩相互勾结,把海--洛--因从中缅边境运到东萍,再从东萍转运到东广等省份贩卖,生意越做越大。”
“他仗着患有艾-滋-病这张‘免死金牌’,贩毒时无所顾忌,遇上民警盘查或抓捕,就威胁要咬民警,让我们民警也感染上艾-滋-病。这个团伙如此猖獗,社会危害性如此之大,我们不止一次采取过行动。”
高政委一把抓住冯朝阳左臂,帮他撩起袖子说:“去年9月,我们收到一条线报,他要运一批毒品进来,支队党委下决心打掉他们,抓人的时候,大家都很担心被陈宝抓伤或咬伤,冯支队和已牺牲的杨支队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在抓捕过程中,冯支队手臂被,就是这个位置,被陈宝的指甲抓破,来来回回检查半年,终于确定没感染艾-滋-病-毒,我们才算松下口气。可是这半年提心吊胆的日子,一提起来我们就想哭。”
这不是装可怜,也不是刻意强调成绩,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理解那样的感受。
韩博点点头,追问道:“有没有缴获到毒品?”
“没有,没能人赃俱获,如果现场缴获到50克以上事情就好办了,不管他是不是艾-滋-病患者,都能把他送上刑场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后来呢?”
“他猖狂又狡猾,从他身上缴获到最多的一次只有6克。因为他患有艾-滋-病、肺结核、淋-病、肝硬化等恶性传染病,戒毒所不收,看守所不要,判刑之后劳改农场都不要。我们送了好几次都没能把他送进去,总不能把他关在支队吧,只能放,他也就越来越有恃无恐了。”
禁毒支队有禁毒支队的难处,这样的人关不是事,送出去没哪个单位敢接收,只能放人。
可是这么一来,影响非常恶劣。
那些被他引诱吸毒的人,尤其那些吸毒人员家属,对他恨之入骨,去省里上-访,问省厅,为什么贩毒的人不抓不罚,偏偏抓吸毒的人?
你怎么解释,根本无法解释。
更重要的是,让他继续在外面转悠,社会危害性太大,既会继续从事贩毒,而且极可能会恶意传播艾-滋-病毒。
韩博沉思了片刻,抬头道:“同志们,陈宝是一个什么样的犯罪分子,是昔日落网的一条小鱼,因为一直没被打击渐渐变成大鱼,甚至变成一条很难对付的毒鱼。由此可见,在吸毒人员底数摸底调查上,我们的基础工作存在许多不足。”
废话!
吸毒人员数量是警察掌握的几倍,国内如此,国外同样如此,想搞清底数哪有那么容易,冯朝阳禁不住暗骂了一句。
“具体到这个案子,我建议各位不妨反过来想想我们的侦查思路有没有问题,我们的侦查手法是不是太陈旧,我们的侦查模式是不是可以作出一点改变?”
“韩局,您能不能说具体点?”说一大堆,其实一句没说,冯朝阳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个案子本来就很可疑。
不是说禁毒支队工作不努力,而是工作方式太陈旧,受惯性思维支配,比如发现一条线索立即采取措施,抓到一个嫌犯,然后诱捕,再抓,再诱捕……
有毒必打,没错。
关键这是缉毒中队干的事,大队破大案,支队要考虑更多更全面。
韩博并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朝阳同志,有没有陈宝的照片?”
“有。”
“让人找一张过来。”
不一会儿,照片被送进来了。
让禁毒支队束手无策的大毒贩从照片上看只有六七十斤,已经被毒品和艾-滋-病吃空了身体,皮包骨头,无比震撼,他之前不是这样的,是毒品把一个结结实实的小伙子变成了这副模样。
韩博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说道:“各位搞禁毒的时间比我长,应该比我更清楚吸毒者的脑子其实并不好使,尤其沾上-海-洛-因发展到注射的。他猖狂我相信,说他狡猾,我持保留意见。”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冯朝阳被这个陈宝搞得焦头烂额,甚至因为被抓伤搞得提心吊胆,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陈宝身上,真没想过其它可能性。
韩博一语惊醒梦中人,不仅冯朝阳反应过来,高政委和一大队长同时反应过来,不禁脱口而出道:“韩局,您是说陈宝背后有人?”
“冯支队,韩局分析得有道理,陈宝真可能只是一个傀儡,吸引我们注意力的傀儡。”
……
点拨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研究针对陈宝团伙的侦查方案。
作为副局长,不能事无巨细什么都过问,韩博只要结果不参与研究过程,直到他们确定侦查方案才起身道:“冯支队,高政委,杨支队和小柳不幸遇难我们很痛心,同时也给我们敲了一个警钟,安全,安全问题无小事,你们支队党委先讨论一下,过几天召开全市刑侦工作会议,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谈谈这个安全。”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更没讲大道理,唱高调。
送走韩博,冯朝阳站在大门口若有所思。
高政委掏出根烟,轻叹道:“老冯,我们不容易,他一样不容易,他是临危受命过来的,当好好先生谁不会,可那么一来工作怎么开展,再说他在东萍不具备跟我们打成一片的条件,只能当黑脸,一条路走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