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力图用帝王威压迫使她见好就收。
可秦老太君是什么人?从小就是掐尖要强惯了的,无风也能掀起三尺浪来。
于她而言,秦家是她立足的根本,她早就习惯了掌控全局。
秦家是不是通敌叛国姑且另说,就算是,秦家也没损害姜泽的利益。相反,在骠骑营攻打蔚家军一事上,秦家是出了力的,姜泽不早就盼着整治蔚家军么?
秦老太君虽对尹卓和姜泽之间的勾当并不十分清楚,却依稀听秦羡渊说过一些,至少姜泽吩咐刘天和给尹卓运粮的事情,她是知晓的,如此一来,姜泽的立场还不一清二楚?
姜泽自己都能做的事情,秦家怎么就不能做了?
在她看来,秦家在尹卓合谋针对蔚家军一事上恰好称了姜泽的心意,不但无过反而有功,有功自当有赏,可他是怎么做的?
不但没想着拉拢秦家有任何表示,反倒任人诬蔑秦家的名声,这又是什么道理?诚然,秦家与谢琳母子早年的确有仇,但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什么仇恨是不能消弭的?
何况,在定国侯府与太傅府并谢琳母子的博弈中,秦家实际上什么也没做。不仅如此,还生生与定国侯府并姜衍生分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若非碍着谢琳与姜泽的关系,秦家断不会与定国侯府并姜衍生分。若是不曾生分,姜衍不会对秦家心存芥蒂,秦家不会捂不热姜衍的心,她与秦宁馥三人,也不至于被尹卓所掳。
若不曾被尹卓所掳,又哪来这后面的许多事?
所以,细细深究下来,根源还在谢琳母子身上。眼下倒好,她秦家已经摒弃前嫌主动投诚,秦家娇养多年、如花似玉的闺女不惜赔上清白名声,姜泽竟然吃干抹净就不认人了!
秦家又不是白白占姜泽便宜,那是捧着家财开路,又赔上三个闺女的!这让秦老太君怎么能忍?秦宁馥的清白毁在姜泽身上,若她真捏着鼻子将事情认了,秦宁馥必死无疑!
至于秦宁馧和秦宁馨,秦家本就是商户,商户女的身份,再加上有秦宁馥这样一个长姐,就算姜泽事后想要弥补,满朝文武,谁还会愿意姐妹二人进宫?
说到底,秦家是不是通敌叛国,关键还在秦家女身上,这一下全都毁了,秦家的处境可想而知!也因此,秦宁馥到底清白与否,又是被谁夺去清白的,就显得至关重要。
因为已然是秦家翻盘的唯一一根稻草。
秦老太君也知道此举会触怒姜泽,但再坏的结果,也不会比眼下更坏了。且她在进宫前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大不了事后,再让他孙儿多赔上些金银——这世上,还有金银和美色无法办到的事情吗?
是以,秦老太君察觉到姜泽的视线虽然畏惧,却权当自己是个死人,组织好语言颤巍巍道:“皇上爱民如子,乃天下百姓之福,可老身的孙女老身知道,老身还想当面问问她,若她当真已经清白不保,我秦家,我秦家也断不留不清不白的女儿。”
话落,她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光了般,匍匐在地老泪纵横。
姜泽闻言差点喷血,他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这老虔婆就半点都察觉不到吗?这话听起来漂亮,却是十足十的陷阱,一旦他应下,还不被揭了老底?
可恶!简直可恶!是谁给了秦家这样的胆子?
这老虔婆是不是老昏聩了,他难道不知,只有他才是这天下之主!他的名声坏了,她秦家又能得什么好处?就算他碍着人言不得不让秦家女入宫,这梁子已经结下了,秦家女未婚失贞,在后宫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有这样的名声,又是这样的身份,不用他亲自出手,后宫的妃嫔就能直接将秦家女摁死!姜泽一只手用力捏着龙椅扶手,恨不能将秦老太君直接剐了,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非但不能表现出来,还要立时端出宽厚英明的份儿,他额头青筋直蹦,放缓了语气道:“老太君这是决定了?”
“还请皇上成全!”秦老太君趴伏在地上头都没抬,当然,她不是不想抬,而是她本就体虚,双腿跪得发麻,迫于姜泽的威压根本就抬不起头来。
姜泽无法,压着火气道:“老太君思虑周全,倒是朕疏漏了,不过,秦家女到底是姑娘家,朕倒是看不明白,老太君到底是慈爱之心,还是想揭自家孙女的伤疤了。”
他这话似嘲似讽,说罢,下意识往谢正清和岑刚几人看去,半眯着眼道:“众卿家以为如何?”
至于余下的话,他没直说。
一则女子没有临朝的先例,无论什么原因,就连谢太后都不能例外。
二则秦家女毕竟是女子,哪个女子不爱惜颜面?受此大辱,还要当殿澄清,对闺中女子来说,未免有些残忍,也太过不留情面。
与姜泽有相同想法的朝臣不在少数,他话音一落,朝臣们瞬间就低声议论开来。
谢正清和岑刚收到姜泽的视线神色不一。岑刚是微微闭了闭眼,干脆闭口不言;谢正清倒是真想说上几句,却是不等他们说话,秦老太君已经出声。
只见她仍是匍匐在地,微微仰头道:“回皇上的话,自家养大的孩子,如何能不疼爱。可老身不独这一个孙女,秦家的门楣也不容玷污,”一面说着,她一面朝姜泽磕头,“事已至此,老身这一碗水,是无论如何都端不平了。”
言罢,她呜咽出声,苍老枯皱的面皮上老泪纵横,衬得整个人愈发狼狈。
谢正清才刚要说的话直接堵在了嗓子眼里。
原本还觉得秦老太君不知进退的人,也顿时改变了看法。是啊,甭管这事儿的正真相如何,大面上,人家告的是御状!皇上虽施以援手,也让桂荣出面解释了一通,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事件的当事人至始至终都不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