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尹卓么?尽管尹卓不曾明说,但他面上的神色已经说明一切,他周禹做了几十年的谋士,难不成还听不懂尹卓的言下之意?
“将军,会不会是消息有误?”周禹顿了顿出声,他早想过尹卓在计策失败后会出言怪责,只没料到尹卓的反应会这么大。但想想骠骑营此番孤军深入的凶险,他心中又释然了。总归事情已经出了,就算他对尹卓的态度不满,却不能跟他对着干,唯一能做的,是尽快想出对策。
尹卓确实是怪周禹的,事实上,若非周禹再三进言,他对牯牛山根本就没有半点兴趣;一则蔚家军不会那么蠢,明知他带兵压境还毫无准备,二则,牯牛山就算值得他上心,却到底只是个小地方,只要能将蔚家军的主力拿下,又有什么目的是不能达成的?
可他怎么就鬼迷心窍的被周禹说动了呢?这下好了,周禹说山上有镇国将军府的人在,说蔚池独子很可能在山上,结果吴计带了整整五千人去,却连跟毛都没捉回来,反倒是他麾下的五千兵马,落入对方的陷阱被屠了个干干净净!
之前巫玛与麒麟卫对上的事情姑且不论,此番算是他进入启泰腹地后,最大规模的一次动静,却不想如此潦倒收场……他一双眸子在暗夜里明明暗暗,环视着身后长长的队伍杀机必现,如今是还没什么人知道消息,等这个消息传遍军营,可以预见,这会对军心造成多大的影响!
可阵前杀将乃是大忌,周禹的判断虽然有错,却是他点头首肯的,这点错处完全就够不上严惩。再者说了,周禹追随他多年,向来忠心耿耿,若他惩处周禹,岂非太过狠辣绝情?且眼下正值用人之际,闹内讧不啻于最愚蠢的行为!
尹卓深吸了几口气,并未回答周禹的问题,而是将迁怒的情绪稍微压了压,转而看向旁边的那木达道:“那木将军,你以为呢?”骠骑营的综合实力到底如何,再没人比他这个骠骑营统帅更加清楚。五千人围攻一个小小山头能全军溃败,牯牛山上到底藏了多少兵马?这些兵马又是从哪里来的?
吴计传回的消息极为简单,只说骠骑营落入对方陷阱,如今几乎折损殆尽,可从没说对方有多少人手!尹卓冷静下来细想,别说周禹怀疑消息的可靠信了,就是他,心中也生出疑惑,而他之所以会问那木达,事情也很简单,吴计毕竟是那木达的人……
那木达似是根本就没察觉到尹卓的意图,他闻言摇了摇头,视线在尹卓与周禹面上掠过,极快的垂下眼帘作思忖状,想了想沉吟道:“军师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咱们如今毕竟在启泰的地盘上,万一吴计传来的消息已经被人替换了呢?”
“吴计虽在末将麾下,可事关几千将士的性命,末将万万没有帮他开脱说情的意思,军中也不是讲情面的地方。”他说着认真看了尹卓一眼,“将军请想,我军近段日子的消息全都被蔚家军截断,何以恰巧在进入九曲河道之后,就能如常收到消息了?没准是蔚家军的奸计,目的正是为了将骠骑营主力分散好各个击破呢。”
“军师也这么想?”尹卓闻言不置可否,这才半眯着眼扭头看向周禹。
周禹因尹卓的态度而松了口气,但那木达的说法也太过牵强了……他往那木达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前那种莫名的感觉又浮上心头,却因为那木达如今恰好在场,只斟酌道:“在下的意思与那木将军一样,可除此之外,又还有些别的想法。”
“先生请将。”尹卓自然知道那木达在含糊其辞,可正如周禹所说,那木达虽然含糊其辞,却说的并非完全没有道理。蔚家军截断骠骑营的消息传递长达近十日之久,早不恢复晚不恢复,却恰好在骠骑营进入九曲河道之后恢复,委实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但这点不同寻常,在尹卓看来并没什么大的影响。
麻城不是安平镇,也不是连云山,附近不仅有姜泽的势力,还有秦羡渊与拓跋珏的,蔚家军能只手遮天截断连云山沿线的消息传递,难不成还能将麻城附近的一并截断?
所以,吴计的信能准确到他手中,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倒是那木达避重就轻的做法,真的就没半点为吴计开脱的意思?骗鬼呢,吴计好歹是他的左膀右臂!
尹卓腹诽间,周禹已经微微颔首,“事到如今,牯牛山到底有多少兵马,其实已经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