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则,以往收到的消息太过片面,对牯牛山与蔚家军的关系,咱们只是猜测,眼下正在赶路,并不值得冒险。二则,就算牯牛山与蔚家军有关,在隐魂卫与麒麟卫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咱们便是去了,又如何会有收获?
牯牛山只是小小山庄,撑死了不过藏匿几百上千,咱们如今距离麻城已经不远,与其耽误时间上山查探一无所获,倒是不如一鼓作气直接前往麻城。”他话落微微侧了侧头,“先生以为如何?”
周禹闻言顿了顿,私心里,他觉得放弃牯牛山并不稳妥,但明面上话却不能说的太满,于是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不过,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最是难以分辨,将军会有此想法,难保对方不会有同样的想法。”
他一面说着,一面观察尹卓的面色,见他并无异色,这才继续道:“牯牛山确实不大,对方在兰富强与姜泽的眼皮子底下,也确实无法藏匿太多兵马。可若牯牛山并未清空,隐魂卫与麒麟卫正是抱着这种想法,在牯牛山安排了人手伺机而动呢?”
这话虽然委婉,意思却很明白。说白了,周禹担心的是牯牛山还藏匿着兵马,万一等骠骑营大部队已经通过,再从后方冒出来一队兵马紧咬着骠骑营的后路不放,亦或者,等骠骑营的先头部队走到一半,对方再派出一队人马直接冲击骠骑营中路呢?
他们如今已经深入西海郡腹地,每走一步都需得小心翼翼的,骠骑营兵强马壮,固然不会畏惧区区几千上万兵马,但若能洞悉先机,提早将隐患扼杀在摇篮里,总比不清楚对方的底细被动反击要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此时正值夜间,骠骑营本就对周围地形不熟,右侧便是山林,到时候若真有兵马出现,骠骑营便是有所防备,最终能将对方拿下,也难保不被对方冲散队形,到底是会耽误时间。
且最为关键的是,蔚家军的援军就在后方,若是变故发生,他们并不清楚这时间会耽误多久!尹卓闻言有些意动,但却并未马上应承。
周禹见此摇了摇头,决定再添一把火,又斟酌道:“更何况,据说蔚池一双儿女是同时离京的,将军之前已经在坳谷见过蔚池之女,却一直不曾发现蔚池之子的踪迹。
蔚池能在西海郡藏人的地方不多,塘坝县与麻城一直有兰富强盯着,蔚池定然不会放心将人安置在两城,眼下两城即将开战,将人安置在两城就更不可能了。
余下的,也只有牯牛山与安平镇。安平镇的话,将军之前曾在坳谷与临县往返,再加上中原王的人,谁也不曾发现蔚池之子的踪迹。在下私以为,没准蔚池之子正是藏匿在牯牛山也不一定。”
倘若过山门而不入,倒是真的有可能白白错过,尹卓对蔚池怀恨在心,最想做的,就是将正国将军府连根拔起,斩草要除根,他之前连蔚蓝都不愿意放过,又如何会放过蔚栩?
这边尹卓与周禹正商议着派兵前往牯牛山,坠在后方的韩栋与李良宵同样有此顾虑。
但韩栋对蔚蓝的了解要更多一些,又因姜衍留在卧龙山庄,因此,他对卧龙山庄与蔚蓝的担忧,远不及李良宵来的多。
两年前,李良宵曾与蔚蓝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他还只是个校尉。蔚池遇袭后,他奉命负责安平镇的城防,当时蔚蓝带着杨小白与郧阳,汇同周旺财在城门口捉拿纳西纳东。
他至今记得蔚蓝的样子,小小的个头长得唇红齿白,一袭男子装束骑了匹雪白的玉狮子,当时城门口已经乱了起来,她神态自若的安抚往来百姓,三言两语就将事情推到大夏奸细身上,轻易便点燃了百姓的怒火,最终又将一场有可能发生的混乱消弭于无形。
期间她态度诚恳,面上神色丝毫不动,便是年岁尚小,举手投足间却毫无半点青涩稚嫩,人们能看到的只是沉稳淡定与聪慧可亲。他看到蔚蓝的第一眼,还以为是哪家公子哥儿,也是在察觉到杨小白与郧阳在场之后,才开始怀疑蔚蓝的身份。
如今两年已经过去,他做了建威将军,蔚蓝定然也发生了不少变化。
他曾听说过不少有关蔚蓝的传言——有嚣张跋扈的,有张扬狠厉的、甚至有传言说她长得貌若天仙跟个狐狸精似的,比大夏四公主还要美貌,这才会让睿王殿下对大夏四公主不屑一顾,后来听说她与睿王定亲,再后来听说她为了修身养性,亲自去凌云寺为故去的将军夫人守孝……
总之,边陲之地,关于蔚蓝的流言层出不穷,但再多的流言,也敌不过他对蔚蓝的第一印象。与韩栋汇合之前,他对蔚蓝的近况所知有限,尽管韩栋一再表示,蔚蓝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他还是免不了为她感到担忧。
尤其是蔚家军距离骠骑营越来越近,听斥候说两军相距不过五十里地之后,他一双剑眉更是皱得能夹死苍蝇,“韩统领,咱们是不是应该加快行军速度了?”
与骠骑营大军带着粮草火急火燎赶路不同,为了避免让骠骑营发现踪迹,也为了让将士们储存体力,这几日蔚家军的行军速度一直很慢——慢到全军上下每日不过行出百十来里,慢到蔚家军后续的粮草辎重全都跟上来了,甚至慢到李良宵与韩栋商议过后,还专程派了几千兵马到地心谷与梅朵雪山通道巡查了一番。
如今蔚家军上下全都体力充沛,想要加快速度行军追上骠骑营的步伐,大约不过个把时辰就能达成。
韩栋与梁晓及蔚十三等人并辔而行,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可以稍微等等,若要将骠骑营全部铲除,必须确定他们已经进入九曲河道,如今九曲河道冰雪未化,等人进入九曲河道就好办了。”
当然,便是骠骑营并不进入九曲河道,蔚家军同样有能力将人全部拿下。但行军打仗讲究策略,在实力对等的情况下,想要赢得胜利,比拼的不仅仅是武力。
除了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想要赢得漂亮,如何用更少的损伤换取更大的利益,便是两军对垒的重中之重。韩栋与李良宵原本只是想晚些时候动手,并未想过要将骠骑营驱入九曲河道。
将骠骑营驱入九曲河道再行动手这个对策,还是蔚蓝与姜衍商议之后决定的。韩栋自然明白李良宵的顾虑,但事情都已经做到一半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李良宵比韩栋小上几岁,资历远不及韩栋,便是他如今的军阶比韩栋更高,下意识里对韩栋却极为敬重,“韩统领言下之意我全都明白,可尹卓若是不按常理出牌,率先派人攻打牯牛山,我怕小主子那边顶不住。”
他面上担忧之色一览无余,韩栋闻言半眯着眼摇了摇头,“再等等,小主子没传信过来,咱们便按计划行事。”牯牛山有暗道的事情韩栋并不知情,但他了解蔚蓝的性子,若非有十足把握,定然不会执着于将骠骑营赶到九曲河道再行动手。
更何况,再不济还有睿王在。
尹卓能潜入启泰对蔚家军发动攻击,与其说是蔚家军与尹卓的战役,还不如说是姜泽与睿王的战役;无论是骠骑营还是蔚家军,都是这场博弈中的棋子,如此,睿王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蔚家军输,又怎会容许蔚蓝蔚栩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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