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左下方坐了,这才端了茶杯,又道:“多谢睿王爷赏茶。”
季星云没吭声,两年前他与姜衍有过照面,那感觉怎么说,只能说看不出深浅。对于蔚蓝与姜衍的婚约,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没资格开口,但心里却是实打实关心的。
这次的事情,姜衍出现得可说非常及时,可也正因太过及时,让他们意外的同时,心中不免生疑。眼下蔚蓝没醒,蔚栩年岁尚小,他与韩栋作为卧龙山庄的主事人,也代表着镇国将军府,自然是有必要一探虚实的。
姜衍专注着手上的动作并没抬头,待将铜銱从新放在风炉上,这才看了眼二人,微微颔首道:“二位不必客气,本王原也没打算休息。”姜衍对二人的来意有所猜测,却并不打算说破,现成的机会,正好可以看看隐魂卫的深浅。
他凡事喜欢占据主动,韩栋与季星云闻言也不意外。
韩栋本就是寡言罕语的性子,一口茶饮尽,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属下二人是专程来给王爷道谢的。”他说着抱了抱拳,直视姜衍道:“但除此之外,还另有一桩。”
姜衍颔首,韩栋挑了挑眉,直言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若是属下言语冲撞,还请睿王爷勿怪。”
“韩统领客气了,有话不妨直说。”姜衍不动如山,唇角勾起清浅的幅度,态度可说的上是极为谦和。
但韩栋却并不会觉得姜衍就是真的温和了,他顿了顿,方才阻止语言道:“据说睿王爷前些日子曾经受伤,如今应是还在上京城养伤才对。”
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姜衍受伤的消息,早在蔚池传信让隐魂卫接应蔚蓝的时候,韩栋就已经知晓。而他们会在蔚蓝遇险的时候及时赶到,乃是奉命行事,出发的时间较早。但姜衍却是不同,直至收到蔚池的最后一封信为止,姜衍是还留在上京的。
在与季星云碰头之后,他们会快马加鞭赶往坳谷,也是因为郧阳与逐浪几个先护着蔚栩回了卧龙山庄。他们是有现成的消息渠道,这才会知道蔚蓝处境堪忧,可姜衍又是如何知道的?
上京城距离坳谷并不算近,全程加起来近千里的路程,且不说姜衍是如何知道蔚蓝会遇险的,只姜衍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出现在坳谷,这就让他们很是不解了。因为按照时间差推算,姜衍在前一晚,应该还在参加宫宴。
更不用说姜衍只举手之间,就将困扰他们多时的伏击阵破解。伏击阵并不算多复杂的阵法,却自有其独到之处。从伏击阵中找到阵眼破除,这对精通阵法的人来说不难,难的是从阵外破解,关于这点,若非亲自布阵的人,想破阵可谓千难万难。
可姜衍当时的反应,只能用驾轻就熟来形容,韩栋就算想不怀疑这与姜衍有关都难。
姜衍闻言默然,沉默了一瞬,才出声道:“韩统领是想问本王,是从何处得知你家主子遇险,伏击阵又是否与本王有关?”
韩栋点头,“小主子受伤,属下等人有推脱不了的责任,睿王爷能及时出手,属下等人感激不尽。”他说到这顿了下,“可伏击阵设在启泰境内,尹卓刺杀小主子在先,属下不得不怀疑,这阵法与尹卓有关。”
所以,姜衍能恰巧赶到,看也不看就破除阵法,尹卓又恰巧将蔚蓝逼入阵法之中,这是不是与姜衍有关?说得严重点,姜衍是不是与尹卓有关?
韩栋自然不相信姜衍会绕过镇国将军府,私下里与尹卓有什么牵扯。但此事可大可小,他既然已经发现端倪,若是不闻不问,那便是失职。他如今能直言不讳相问,已是足够坦荡,也给了姜衍足够的信任。
姜衍也清楚这点,若是隐魂卫并不信任他,完全可以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私下去查。
“韩统领倒是直爽。”姜衍顿了顿,无奈淡笑,“若说你家主子遇险,本王能及时赶到,乃是因为直觉,不知韩统领可是相信?至于伏击阵,不巧得很,紫芝山满山阵法,本王十二岁时,便能闭着眼睛满山跑而不陷于险境,韩统领可信?”
韩栋与季星云闻言有些诧异,直觉?直觉是个什么鬼!还有直觉别人会受伤,好巧不巧的赶上的吗?他们又不是三岁童儿,如何会轻易相信。
可姜衍的神色不似作伪,韩栋皱眉道:“王爷此言当真?”
“当真。”姜衍笑着点头。
“王爷天赋过人。”韩栋赞了句,认真看向姜衍,若有所思道:“既是如此,那布下伏击阵的人,当是与睿王爷无关了。可这阵法设在荒山野岭实在古怪,小主子又因尹卓刺杀,这才会避入阵中,若当真与睿王爷无关,属下等人势必会想办法一探究竟的。”
韩栋这话说得委婉,但言下之意却很是明白,若是真的与姜衍无关,那隐魂卫势必要想办法将其中猫腻查个清楚,甚至是直接铲除的。
他话音一落,姜衍倒是没什么反应,粟米却是微微眯了眯眼,暗忖隐魂卫嚣张,竟然敢当着他家主子的面大放厥词。
他原是想说,在他家主子没赶到之前,隐魂卫的人连阵法都打不开,但看了眼姜衍的神色,又很明智的将话咽了回去。
姜衍颔首,又抬手给二人斟了杯茶,这才轻笑道:“韩统领忠心护主,会有此想法理所当然。不过,事关你家主子,你家主子的事,便是本王的事,韩统领何不等你家主子醒了再做打算?”
韩栋闻言挑了挑眉,季星云原是一直低着头,到此时,方才抬眸看了姜衍一眼,心中大呼不要脸,什么叫他家主子的事就是他的事,这分明还没成亲好吧!啧啧,这自来熟的语气,简直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可姜衍如此说,是不是代表,这伏击阵还真的与姜衍有关?
韩栋还没说话,正与姜衍的视线对碰,季星云撞了撞他的胳膊,出声道:“睿王爷此话不无道理。”嗯,他家主子向来是个有决断的,就算姜衍真的与伏击阵有关,这事儿也应当等人醒了再说。
双方都是聪明人,姜衍很明显隐去了最关键的内情,并不愿意说给他们听,他们是做人下属的,本质上讲,是没有与姜衍平等对话这个资格的。如今他们问了,姜衍也答了,先不管答案真假,总归在态度上挑不出刺儿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若他们还不打住,那就有些不识趣了。
韩栋也清楚这点,且他与姜衍对上的时候,并未错漏粟米的神色,当下抱了抱拳,起身道:“睿王爷既是如此说,那便等主子醒了在做打算。”至于姜衍会不会对蔚蓝存了什么歹心,这点韩栋可以完全保证。
世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处在姜衍的位置上,秘密只会更多。而他们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想从姜衍话中试探一二,也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如今有了结果,尽管结果不尽人意,但只要姜衍不伤害到蔚蓝,那便万事好说。
忠心沉稳有担当,遇事收放自如有分寸,姜衍对二人的态度很是满意,笑着颔首道:“韩统领放心。”
这无疑是颗定心丸,韩栋与季星云又朝姜衍施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见二人消失在门口,粟米有些不服气道:“主子,这人也未免太嚣张了。”不但嚣张,还大胆敏锐,“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发现的端倪,居然直接跑过来问您,真是太没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