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上的角门汇合,“芸初,你与小禾就在这盯着,顺便给小姐传信,我得先跟上去看看。”
芸初与小禾点了点头,但却不放心她,“蓝二姐姐,你还是再叫上几个人吧,那人看来不好对付,别被发现端倪。”
“放心,我知道轻重。”蓝二点头,她已经恢复平静,“对方的身份非常可疑,小姐早就怀疑过会有人与彩娟姑娘联系,眼下是送上门的机会。”所以不能错过,便是有风险,也不能错过。
索性芸初与小禾也清楚这点,当下点了点头,等蓝二离开,又悄无声息的回到彩娟屋外。
黑衣男子离开后先是去了庄子外的树林,一炷香后牵了马出来,打马径直往西南方向的坳谷而去。
兰富强在夜半时分收到孔志高传的第二封信,给幕僚看过之后,沉声开口道:“两位先生有何高见?”
两名幕僚自兰富强做县丞时就跟在他身边,自然对他身边的事情了如指掌,闻言将字条递了回去,其中一人沉吟道:“在下倒是觉得没什么要紧的。”
“哦,先生此言何解?”兰富强年近五十面无白须,整个人长得白白胖胖的,西北的酷寒与风沙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甚至看起来还有几分慈善柔和。
这人轻笑着摇头,目光中闪过钦佩之色,“老爷料事如神,想必在决定将粮草圈定在坳谷解决之时,就已经猜到那位的心思了,在下又岂敢在老爷面前班门弄斧?”
另一位幕僚也笑着点头,“刘兄说的不错,在下私以为,老爷如今的安排正中那位下怀,十五万事粮食虽是不少,但说穿了,也不过十五万兵马一月的粮草罢了。
皇上不将这些粮草看在眼中,那位自然也不会将这些粮草看在眼中。眼下有镇国将军府与睿王对这批粮草出手,咱们只需稍微做做样子,就能在尹尚尹卓与蔚池姜衍之间掀起风浪。双方一旦发起狠来,自然对咱们有利。
至于粮草最后能不能到咱们手中,老爷已经拼尽全力,想来就是皇上知晓了,也无法怪罪老爷。”
“文生所言有理。”兰富强面上也露出笑容,“不仅如此,也能转移尹尚与姜泽并蔚池和姜衍落在咱们身上的视线,之前孔志高传信过来,这几人未必就没收到消息,必然会猜忌本官,但有了如今这出,咱们留了余地,这几人便是猜忌,一时间也无法再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本官身上,如此,本官便有了喘息之机。”
这是兰富强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其应对方式,与蔚蓝朱定滔猜测的相差无几。但无论是尹尚尹卓还是蔚池姜衍都是聪明人,他会这么做,倒也并非真的寄希望能通过此事将自己完全撇清。事情做了就是做了,纸包不住火,他最根本的目的,还是想要拖延时间。
而孔志高最初传信与兰富强的时候,却是并未针对这批粮草提出任何意见,也不曾与兰富强说过半点有关拓跋珏心思的猜测。可孔志高向来与拓跋珏身边的林笃走得近,又如何会半点猜不出拓跋珏的心思?
若说孔志高半点不清楚,兰富强是不信的,那么,孔志高的用意,就有些值得深究了。话落,他喝了口茶,面色紧跟着沉了下来,若有所思道:“两位先生既是如此说,本官倒是也放心了,只孔志高,”
他说到这眯了眯眼,眼中有利光划过,“这老狐狸,看来他还是防备着本官啊,本官能猜到的,孔志高必然能够猜到,但他事先却半点口风不露,甚至苗头都无,也幸得本官是早有准备。如若本官按字面上的意思行事,放开了手脚去将粮草截过来,岂非反倒弄巧成拙,将自己暴露了。”
刘青山点头,“老爷说的不错。不过,这事儿原也无需多做计较,这本就是皇上的意思,想来孔志高最初与老爷传信时,那位的信也还没传到孔志高手中,具体要如何做,孔志高应该也是不知情的。”所以,便是孔志高真的能猜到那位的心思,凭空想象的事,也完全怪不到孔志高头上。不仅没立场,也没证据。
思及此,刘青山笑了笑,“再则,孔家与兰家虽是姻亲,说起来是一家人,也同为那位效力,但在那位眼中,却还是有差异的。毕竟,孔家为了北戎,已经忍辱负重前后四代人在启泰不曾挪窝,足见其心想要一枝独秀独占圣心的野望。
麻城毗邻萧关,粮草之事兹事体大,大夏与启泰的战场又在西海郡,眼下又正是用人之际,而在启泰国范围,除了孔志高,也只有老爷得用,孔志高会担心老爷得了那位青眼,代替他在启泰的地位,下意识会防备老爷也全在情理之中。但前程都是自己挣的,依照老爷如今的地位,本也无需事事仰仗于他。只要他不起歹心暗中使绊子,倒也无甚要紧。”
兰富强又如何不清楚这点?但差点被自家亲家坑了一把,这事搁谁身上都不好受。他起身道:“话是这么说,但还是不得不防。”说着又冷冷一笑,“本官看孔志高也是穷途末路了,毕竟……”毕竟姜泽的地位岌岌可危,眼看着机会来临,孔家的地位还能更近一步,但孔欣瑜与姜澄的婚事一拖再拖,却是半点动静也无。
当然,这话兰富强不好明说,因为孔欣瑜不仅是孔志高的孙女,也是他外孙女。
刘青山和陈文生也清楚这点,二人当即点了点头,“所以,老爷安排舅爷前去坳谷的事情,若是事情成了,不愁找不到在那位面前立功的机会。”
这话刘青山原是不敢说的,毕竟王起是兰富强的小舅子。但兰富强既然已经对王家出手,且二人这些年也是看着王家到底如何行事,如何让兰富强被压得毫无尊严抬不起头来的,如今说来,倒是没什么压力,也不觉的扫了兰富强的面子。
兰富强出身不高,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也不把面子当饭吃。
他本就擅于专营,便是在自己下属面前,也会刻意做戏,营造自己委曲求全迫不得已的形象,从娶了王氏的那天起,他与王氏并王家之间的牵扯纠葛,他就并未瞒过二人,到如今已经是一团乱麻扯都扯不清,谁也说不准谁对谁错,谁欠谁更多,所以,刘青山如此说,他压根就不以为意。
丢了面子算什么,只要最终能达成目的,面子能值几个铜板?更何况,他原也没想要王起的性命,至多不过想让王起吃些苦头,已经算是仁慈,又遑论这个计策能够成型,还是与刘青山陈文生一同商定的,哪里用的着遮掩?
不过,他到底还是暗中给尹尚透了个信,王起最后能不能活着,端看他的运道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想起已经出发的王起和后院的王氏,兰富强原还有些不忍。但他本就不是心善之人,转念间思及王氏这些年的作威作福,还有王家打着他的名头在麻城作恶,诸般横行霸道的事可说举不胜数,当即又硬起心肠,笑了笑点头道:“如此,王家的动静,就麻烦刘兄与陈兄了。”
一报还一报,便权当他是为民除害了吧,如此既可不动声色的拿下王家,又于他名声无碍。至于他自己的业报,若真有那一日,他自会受着。
“分内之事,老爷不必客气。”刘青山与陈文生起身拱了拱手,见他没有别的吩咐,这才辞了各自回房。
待三人各自散开,暗处两道黑影这才打了个手势,将听到的话一字不漏的记下传给蔚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