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皇上啊!便是他如今的地位有谢琳的功劳,但也无法改变他已经是这江山主宰的事实!谢琳当他是什么了,难道他想造成这样的后果,简直就是岂有刺理!
谢琳恨什么恨,怒什么怒,他还没发怒呢!
桂荣暗忖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张了张嘴,立即小意道:“陛下赎罪,是奴才失言了,奴才只是关心您的身体一时糊涂,绝不敢对皇上存有二心!”他说着连忙跪下,神色间诚惶诚恐丝毫不敢怠慢。
“行了,朕知道了,你先起吧。”姜泽不耐烦,整理了下自己的袍角,一面大踏步往外走,一面吩咐道:“让莫冲来见朕!”
桂荣连忙起身,应了声脚底抹油的出去安排。
片刻后,莫冲来到正殿,拱手道:“属下见过皇上!”莫冲深知姜泽的性子,知道若是没有别的事情,绝不会深夜召见他,话落不由得小心翼翼的看了姜泽一眼。
姜泽揉了揉额角,出声道:“孔志高那边如何了?”总归暗卫已经派出,他便是再心慌着急也是没什么用处的,反倒不如将关注点拉回来,便是蔚蓝姐弟一时半会死不了,也没什么打紧,更重要的是,要确保这批粮草能安全运到临县,别因为蔚蓝姐弟的事,影响了整个大局才好。
莫冲早有准备,闻言道:“皇上放心,孔志高父子离宫之后,属下就一直派人盯着他,他回府之后也不曾耽搁,当即就传信与兰富强了。”
“能确定信的内容吗?”姜泽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自己之前的直觉到底为何,不就是因为孔志高太过听话,但偏偏蔚桓前些日子亲自拒绝了与太傅府联姻吗?
可孔府与蔚府一直关系不错,是什么理由,促使蔚桓拒绝这门婚事?难不成他堂堂帝王的表弟,还配不上蔚桓的庶女?
但信的内容莫冲并未确定,“皇上,孔志高与兰富强的信有专门的渠道,且用火漆封口,属下并不好贸然截取。”
姜泽听了越发不安,将眉头皱得死紧,看向莫冲的目光几乎带上杀气,但他需要人手,此时倒也不好对莫冲多过苛责,“罢了,这批粮草的重要性你心知肚明,再派人盯着兰富强,务必要确定计划顺利进行。”
“属下明白。”莫冲低着头应下,又问:“皇上可还有别的吩咐?”
姜泽补充道:“蔚蓝姐弟的消息估计天亮之后便有,你密切留意着,朕要第一时间知道结果。”若是事情不成,他也好再做计较,免得再次让猎物逃脱。
莫冲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点点头应下。
谢琳同样彻夜难眠,黑夜中她眼睛争得大大的,一直盯着帐幔发神。良久后,不由得幽幽轻叹一声,唤来乔嬷嬷道:“嬷嬷,是不是连你也觉得哀家做错了?”
“老奴不敢!”乔嬷嬷先是行了一礼,神色真挚道:“娘娘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好,相信皇上一定能明白的。”
“可哀家就怕他不明白啊。”谢琳目光有些虚无,“哀家好强,这半辈子整日里都活在算计中,算计来算计去,虽说态度强硬了些,可还不都是为了他!”
“老奴明白的,娘娘无需太过担心,若是气坏了自个儿,岂不让皇上自责?”乔嬷嬷皱起眉温言安抚,实际上她确实是对姜泽有些不满,按说姜泽是她的小主子,她日后能指望的,除了谢琳便只有姜泽,无论如何,还是希望谢琳能与姜泽相处得和睦些。
可这都什么时候了,两个主子之间还生出嫌隙,如此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但这话她完全就不能说,说了谢琳只会更加生气。
好在谢琳似乎也没想让她回答,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大约是真的因为白日太过疲累,将心中的怨气彻底释放出来,渐渐便也安睡了。
夜色深深,曹芳霖一个人坐在书房中,面上神色颇有些变幻不定。
曹芳华让映雪送来的消息,对他来说,就像是一直高挂在头顶的巨石终于落地,意外有之,失望有之,但更多的,却是意料之中的尘埃落定。
这事儿他也不能找别的人商议,就连府中最忠诚的下人也不敢,只能在天黑时分往东郊大营的皇城驻军给李洪送了封信,但李洪现在的处境并不太好。
两年前的黑河郡一行,李洪并未能完成姜泽安排的任务,回到上京城之后姜泽大为光火,虽明面上不好处置李洪,却是明升暗降,让李洪做了东郊大营的副将。
这副将说起来好听,头上只压着席成穆一人,但席成穆是姜泽的死忠,李洪走马上任后处处受到掣肘,处境比之在前锋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是以回信也只说尽快过来,但具体什么时辰,却是不曾明说。
他换了三杯茶,直到四更的梆子敲响,李洪才带着满身寒气进门,随行的还有与李洪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曾焕。曹芳霖自然是认识曾焕的,见状忙起身,朝二人拱手道:“李兄,曾兄。”
在自我定位这点上,曹芳霖非常清楚,便是自家老爹对李洪和曾焕有恩,但二人毕竟是官身,且这两年李洪的处境不好,自家老爹并没帮什么忙。
他长期在生意场上打滚面对人情往来自有一套理解,俗话说得好,人走茶凉,趋利避害乃是人的本能。就连自己与妹妹都能看清楚的事情,李洪与曾焕又如何不知?
他眼下并无别的人可以依仗,能指望的,也只有这二人了,且他虽也是官身,但挂的却只是闲职,与二人手握实权,完全就不能比,便是李洪的处境不好,也不能比!更甚至就连曾焕,这些年在军中接触的也绝不会少,他也是不能比的。
李洪与曾焕也不客气,二人一袭黑衣,将身上的兜帽解下,在曹芳霖对面坐了,李洪开门见山道:“曹兄可是遇到麻烦了?”
皇城的动静,李洪是一直关注着的,尤其前几日军中异动频频,就算他插不上手,却也能猜出几分,而曹芳霖是曹奎的嫡子,平日里虽与他相熟,但来往却并不多,如今这副礼贤下士的作态,很难不让人多想。
曹芳霖点了点头,也不隐瞒,遂将宫中的情形与鹿城局势与李洪细细道来,李洪与曾焕听完后飞快的对视了一眼,个中意思,也只有二人才能明白。
片刻后,李洪沉吟道:“如此说来,曹兄是已经确定皇上的意思了?”
这不废话吗,若是不确定,曹芳霖压根就不用着急。对于皇上的意图,早在冬至前后,曹奎来信他就有过猜测,但之前仅仅是猜测,可伴随着事态发展,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再加上曹芳华的传信,他自然而然的笃信以及肯定。
“在下确实是这样想的,二位与家父私交甚笃,眼下家父不在京中,在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而二位在军中效力,无论如何,都会比在下有见识,不知二位可有什么看法?”他说着看向二人,目光中坦坦荡荡,倒是真的一派风光霁月的样子。
李洪见他说得诚恳,也没打算卖关子,师同父,曹奎不仅对他有半师之谊,也有再造之恩,曹奎若是倒霉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曹奎如今与他已经淡了许多,他不看曹奎的面子,也还要看在启泰江山的份上。
对于常年征战经历过战争杀戮的人来说,再没有什么比看到百姓们饱受战乱颠沛流离更加让人难以忍受,没人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家国被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