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杜家来人怎么说。”对于白家,杜威倒是并不担心,朝中的事情他比张氏清楚,白家既然已经表态,又在这个节骨眼上送帖子来,总不会是想打退堂鼓的。
若白家在此时打退堂鼓,那无疑是将镇国将军府,睿王府与杜家得罪得彻底,按照白汝蔺那老狐狸的性子,必然不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倒是白家那小子,杜威挑眉,看向杜文佩道:“佩姐在梅花宴上见过白家公子了,爹爹若是做主将你二人的婚事定下,你可是有什么意见?”他就这么一个闺女,与白家结亲,固然有利益结盟的意思,但却并不想委屈了杜文佩。
杜文佩闻言愣了下,随即面颊微红,但想了想,还是认真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没意见。”
这便是对白若玮满意了,难得见杜文佩这副小女儿家模样,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下午时分,理国公府的人果然上门,但请的却不是官媒,而是国子监祭酒顾南天的夫人白氏。上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沾亲带故的委实不少,这顾南天的夫人白汝阳,正是白汝蔺的胞妹,白若玮的姑婆。
与白汝阳随行的,还有白起峰夫人刘氏身边的管事吴嬷嬷并几个丫鬟,张氏一听这阵仗,就知道白家极为看重这桩婚事,心下也是欢喜,立即将人请到花厅奉茶。
而顾白氏本就是前来相看,顺便探探口风的,杜文佩自然是要出席。
听了前院的消息,杜文佩眉头深深皱起,思及蔚蓝落入暗道之后,白若玮与自己短短照面的那个瞬间,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眼下既是已经叫她出去见客,便是双方谈得满意,这桩婚事几乎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可自古哪有双方才刚定亲,女方不在家中准备嫁妆,反倒是跑去战场了的?依照眼下上京城的情况来看,等到最后成亲,最少还得一两年,她总不可能一直在闺中绣花根本就不露面吧?
到时候白家必然生疑,会不会带累了爹娘,白若玮又会不会对自己心生不满?握了握拳,杜文佩脑筋急转,自己应该用什么方法让白若玮知道,并且理解自己的心思?
写封书信,这显然不太现实,未免有私相授受不知礼数的嫌疑,但她想说的话,非书信不能表达……在房中来回转了一圈,杜文佩果断去了书房找杜威,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告知。
西北本就民风彪悍,杜威倒是不拘泥与礼数,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个锦盒道:“拿去吧,交给你娘,就说是爹爹给未来女婿的。”在启泰,双方结亲,老丈人若是对未来女婿满意,在相看之后送出礼物是非常寻常的事情。
杜文佩闻言一喜,双眼亮晶晶的,她接过看了下,发现是枚方形的田黄石印章,看品相光滑圆嫩,肌理细腻隐约如丝,是极为难得的萝卜纹,一看就非凡品。
“爹爹,女儿记得,这黄田石还是在任上的时候,您花了大价钱从一商人手中高价买来的,会不会太贵重了?反正只是个形式,随便送个物件也就可以了,不必如此贵重吧?”说话间,杜文佩啪的一声扣上盒子,眉头微蹙有些不舍。
杜威闻言好笑,又觉得心中熨帖,索性女儿并没有因为要嫁人了,就忘了自己这个老爹,“拿着吧,理国公府虽然没落了,但也并非普通人家,这黄田石在咱们眼中贵重,但在白家看来,也就一般般了,这是爹爹的面子。”
再说了,反正都要送,为了自家闺女以后在白家能过得好些,送贵重点的又怎么了?更何况,白家好歹是从启泰建国之初就有的国公府,区区一枚黄田石,还当真算不得什么。
“谢谢爹爹。”杜文佩自然知道杜威的言下之意,她眨眨眼敛去眼中的湿润,当即将锦盒放下,就着杜威的书桌,抽了张宣纸,只寥寥几笔将自己的想法写上,放进了锦盒底部的夹层,这才辞了杜威往花厅而去。
顾白氏原先并未见过杜文佩,但她身份特殊,这些年在京中见过的闺秀也是不少了,与杜文佩粗粗聊了几句,对这姑娘的人品样貌心中有数,又略坐了会便起身告辞。
结局自然是双方都满意的,就连刘氏身边的颇为挑剔的吴嬷嬷,对杜文佩的感官也是不差,回去之后与刘氏细细说了番,罢了道:“夫人,依老奴看,这杜家姑娘,人品样貌和待人接物都不差,在上京城便是不能排到顶尖,那也已经胜过百分之八十的闺秀了,且看起来果然如少爷所说,是个单纯直爽的姑娘,您大可放心。”
刘氏闻言这才松了口气,颔首道:“如此便好,理国公府到若玮这一代,也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我也就只有这一个儿子,总归是希望他日后能过得好些的。原先对杜家姑娘不放心,也是因为杜家根基太浅,怕这姑娘压不住阵脚,毕竟是宗妇啊。”
吴嬷嬷点头,“夫人所言极是。”可不就是这样吗,白家到白若玮这一代,就只这么一个嫡子,日后毕竟是要承袭家业的,但凡稍微有些门槛,家大业大的人家,对宗妇的要求都极为严苛,因为这关系到下一代的延续。
“夫人放心,老奴看着,这杜家姑娘差不了,便是真因为杜家根基浅薄有所欠缺,有夫人在,慢慢调教也就是了。”
这话算是说到刘氏心坎里去了,她点点头,挥手让吴嬷嬷退下。
与此同时,白若玮也收到杜威送的黄田石,他唇边挂着笑意,将黄田石拿在手中细细把玩,片刻后才放回去,却发现锦盒底部的凸起,打开一看,面上的笑意不禁僵住。
沉默了一会,他皱眉道:“果然与蔚大小姐是好友么,不过,这样才更有趣不是,若是与上京城中的闺秀全都一个样了,倒是让人大失所望。”
他说着将纸条叠好,放进随身的荷包,又转而看向一边正瞪大眼的小厮,出声道:“来宝,你方才都看到了什么?”
来宝打了个激灵,忙摇头道:“奴才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少爷,这黄田石一看就非凡品,可见杜府尹对您是极为满意的。”开玩笑,啧啧,别看他家少爷平日里笑眯眯的,但实际上就是个笑面虎,这事儿要是他透露出去了,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拾掇呢。
白若玮挑眉,将锦盒收起,唇边挂着笑意道:“嗯,没看到就好,若看到了,小爷会觉得你眼睛太厉,难免生出想要将你眼珠子挖出来的想法。”
来宝嘿嘿两声,“少爷,奴才眼神虽然很好,但也没您的眼神好不是?奴才可是您的人。”说着他又是打千又是作揖,圆乎乎的脸上满是讨好,“少爷,奴才看您也累了一个下午了,这就去给您沏杯好茶。”
说话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看的白若玮直摇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外的庄子上,蔚蓝已经睡了大半天,因为要遮掩行踪,蔚栩与大小熊三个虽然已经到了,但却不能在院中玩耍。加之蔚蓝受伤休息,整日下来,三人都在庄子上的书房里读书习字,也是到了晚饭时分,这才见到蔚蓝。
“姐姐,你好些了吗?”蔚栩早慧,自从蔚蓝进宫后,下午时不曾回来,而蔚池又匆匆离府,就已经猜到事情有变,后来郧阳将梅朵与安平接走,他就更加肯定了这点。
于是在蔚池蔚蓝都不在的情况下,整个镇国将军府虽然只留蔚栩一人,但却没出什么岔子,仍是守的跟铁通一般。
蔚蓝宠溺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又看向大小熊,柔声道:“姐姐无事,昨日可是吓坏了?爹爹进宫之后,府中一切可好?”
三人同时摇头,蔚栩道:“姐姐放心,府里一切都好,只昨日下午的时候,二姐姐来看过我。”二姐姐自然是指蔚柚。
蔚蓝挑眉,“哦,她说什么了?”蔚柚的变化很大,蔚蓝拿不准她何以会在这个时间段上门,是否是得了孔氏或者陈氏的授意。
但蔚栩向来讨厌二房的人,又从五岁起,就开始接触就连成人都未必能接触到的波云诡秘,再加上这两年的锻炼,心智与见识自然不会差了,他如今能叫蔚柚一声二姐姐,显然是对蔚柚表示了认同的。
蔚栩顿了顿,认真道:“二姐姐是偷偷来看我的,让我乖乖在家,哪里也不要去,还送了她亲自做的糕点。”
“没别的了?”蔚蓝点点头,稍微有些意外。
“没了,但二姐姐面色很不好看。我之后让逐浪去探听了消息,二姐姐回去之后被孔…二婶罚跪了,等二叔回来,这才免了惩罚。”
蔚蓝沉默下来,过了会才摸了摸蔚栩的脑袋,沉声道:“姐姐知道了,你二姐姐变了,这是好事,你记在心里便是。”前些时日,孔氏才因欲将蔚柚许配给谢术昭的庶三子谢文远的事情,与蔚桓大打出手。
孔氏算计落空,蔚柚事后会被迁怒在所难免。如今谢琳与姜泽对大房出手,正常人唯恐避之不及,又何况是二房了?也难怪孔氏会逮到机会便收拾蔚柚了。
蔚蓝说罢轻叩着桌案,心中思索,也不知蔚柚到底与蔚桓说了什么,不但没激怒蔚桓,还让蔚桓从孔氏手里将她解救出来,想来蔚柚也是变聪明了,没准把住了蔚桓的死穴,这倒有些意思了。
蔚栩点头应下,明白蔚蓝到底是什么意思,姐弟二人又说了会话,蔚蓝将人早早打发去休息,又过了片刻,这才收到宫中传回的消息。
“我爹已经回去了,那姜衍呢?”灯光下,蔚蓝白皙精致的脸庞有些冷清,她目光灼灼的看着郧阳,“你既是收到我爹的消息,姜衍的消息也应该有吧?”若是暗道中的事情没个定论,老爹是绝对不会出宫的。
郧阳抬眸看了眼蔚蓝,抿唇道:“睿王爷受了些伤,如今还在宫里。”郧阳说着微顿,倒也不是他有心隐瞒,只这事儿怎么说都与蔚蓝有关,蔚蓝又是极为护短不愿欠人情的性子,若是知道睿王受伤,谁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可这事儿要瞒也没可能瞒得下去,在蔚蓝的目光注视下,他硬着头皮道:“据说是因为暗道中有毒,让进入暗道的人都是去了抵抗能力,偏生后来出现了一批黑衣人,不仅睿王受伤,禁卫军也因此折损了大半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