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不是吗?楼向阳到上京城也有几日了,再加上蔚蓝昨晚在宫宴上的一举一动,他对蔚蓝的了解可不是一分半点。心下对蔚蓝的性格大致有数,楼向阳也不介意蔚蓝反将他一军,只笑眯眯道:“表妹快言快语,是表哥失言了,还请表妹勿怪。”
“怎么会?”蔚蓝比他笑得更加真诚,“我就喜欢像表哥这样的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千万别藏着掖着,这样反倒坏事。”这话乍一听全是好话,可细想却是大有深意,竟是将楼向阳的伎俩全都拆穿。
楼向阳的用意蔚蓝不大清楚,可蔚池却是心中明了。
楼家与褚家要重新站起来,且要站在镇国将军府与睿王府一边,绝不会单单看在三十万蔚家军的面子上就将身家性命全都押上,反而,蔚蓝与姜衍的心性与能力,才是他们考察的重点。
说白了,若自己和家族将要扶持的人,只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换做是谁也不会甘心。所以,楼向阳此时的行为倒也在情理之中,算不得过分。是以,蔚池闻言只是但笑不语,垂眸端了茶来喝。
楼向阳没能在口头上讨得便宜,心下也不着恼,反倒是对蔚蓝多了几分真心喜爱,他面上毫无尴尬之色,挑了挑眉笑道:“表妹说的在理,合该如此。”
说完又看向主位上一言不发的蔚池,笑眯眯道:“表妹落落大方聪慧伶俐,表伯父有福了。”他果然是没看错,蔚蓝这样的性子虽然有些呛人,但却绝对是好事。
若蔚蓝的性子像那个大夏公主或是谢诗意,反倒是愁人,站在楼家的立场,不仅与姜衍那边有亲,与镇国将军府同样有亲,心思爽利大度、能将情绪都摆在明面上的,总比表里不一狭隘小气的好,也免得镇国将军府与睿王府日后有了分歧,楼家夹在中间为难。
蔚池闻言这才出声,含笑道:“阿阳却是谬赞了,你表妹年岁还小,便是有些小聪明,也当不得夸赞,不过,她这性子倒是真的随了我,最是爽朗大方不过。”
蔚蓝听着心中微暖,她垂着头,视线在楼向阳同样脏污折皱的衣服下摆上扫过,笑盈盈的走到蔚池身边挨着他坐下,又招手让白贝上前,低声吩咐她去准备些热粥与点心。
在场都是习武之人,蔚蓝虽然话音极低,几人却还是听的清清楚楚,蔚池笑着看向蔚蓝,目光中全是赞许之色。
楼向阳下意识看向褚航,眼中狐疑一闪而逝,难不成这是蔚蓝发现他们夜宿山林没吃好睡好了?见褚航神色不动,面上一派就是如此的表情,他心下不禁暗叹,当真是好敏锐的心思!
在昨晚之前,他与褚航都没见过蔚池,也没见过蔚蓝,之前蔚池吩咐人去叫蔚蓝,他心中还存了疑惑——既然他们已经上门,男女有别,蔚蓝又是个小姑娘,用饭的时候见上一面、饭后再坐下来聊聊也就罢了,又何需专程叫过来见上一面?
到了此时,楼向阳便也明白不过,谁能想到,威风凌凌统摄三军的大将军,不仅心思九曲十八弯,还爱女如命?
这话前半句强调蔚蓝年龄还小,便是真说错了什么,亦或言语过激,他也应该包容几分,后半句却是赤裸裸的回护,若是他当真对蔚蓝的话有什么不满,那你也应该找我算账,因为我女儿的性子这是随了我!
同时,这也是蔚池在表明他对蔚蓝的看重,他宠爱蔚蓝、看重蔚蓝,蔚蓝也值得他看重!若非如此,三个大老爷们儿说话,又何需个小姑娘到场?毕竟,蔚蓝已经与他们见过礼,蔚池却并未让蔚蓝退下不是吗?
当然,这些惊叹全都是楼向阳的。若说褚航在没见到蔚蓝之前还暗自好奇,在见完蔚蓝之后,就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狙击手的观察力与洞察力向来敏锐,蔚蓝一直都是海魂特战队最出色的狙击手,便是他也多有不及,眼下这些又有什么稀奇?
楼向阳笑了笑,对这对父子又多了解了几分。
褚航则是垂眸喝了口茶,又不经意看了蔚蓝几眼,心下又是酸涩又是复杂,上一世因为他的关系,蔚蓝甫一出生就没了父母,一直跟着爷爷长大,不曾想阴差阳错,蔚蓝如今能被蔚池护着,还能享受到来自亲人的关怀。
几人又闲话家常了片刻,白贝进来冲蔚蓝点了点头,蔚蓝看了眼蔚池,蔚池按下话头笑道:“我看你二人面有疲色,不如先去用些热粥,再歇上一歇,等休息好了再细聊?”
就连蔚蓝都能发现的细节,蔚池自然也能发现,二人眼眶泛红,衣服下摆上全是折皱,鞋子上又沾了泥土,一看就是没休息好,没准还在荒郊野外宿了一夜,虽说对习武之人来说,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但人已经到了府上,倒也并不急于一时片刻。
楼向阳与褚航又怎么会拂了父女二人的好意,当然是笑着应了。
一时白贝引着二人到隔壁饭厅用饭,蔚蓝对蔚池道:“爹爹,我先回梧桐院,听涛与听雨这会应该也要回来了,若是泰王府与杜府回了帖子,女儿等下便出府。”
她说着看了眼旁边的沙漏,如今不过巳时初刻,泰王府与杜府相距并不算远,应该还来得及,且,她现在也需要清净清净。
蔚池并没发现什么不对,点头应下后,蔚蓝便直接回了梧桐院,白贝自然是跟蔚蓝一起。
这边镇国将军府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传到姜衍耳中,他闻言倒也并无什么异色,放下手中册子淡淡道:“两人都去了?”
鸣涧点点头,“主子可有什么吩咐?”虽说褚家与睿王府并无什么瓜葛,但楼向阳的祖父与楼太后却是嫡亲兄妹,自然比与镇国将军府楼老夫人这个堂妹的关系更亲。
再加上自家主子的身份在蔚将军之上,怎么看,楼向阳都应该先来拜会他家主子才对,不曾想却是先去了镇国将军府,鸣涧心下隐隐有些不快,觉得这二人是没把他家主子放在眼中。
姜衍却是没在意这茬,他的注意力全都在楼向阳是否与蔚蓝有交集上。他垂眸了一瞬,转而道:“给大师父与二师父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鸣涧怔了怔,不明白姜衍为何忽然之间转了话题,“都准备好了,三师父正着人往马车上搬酒,库房的酒就快要被搬光了。”
“随三师父喜欢。”姜衍笑了笑,“等装好了叫我,你先去朴居拿些点心回来,再将库房那条九节金鞭取来,咱们等会去趟镇国将军府。”
昨日在宫宴上,他原是主动允诺要送蔚蓝一条鞭子的,再加上朴居的点心,如今拿了这借口前去,倒也正好。
他说完又看了眼鸣涧,道:“关于这二人的底细可都查清了?”
库房中的九节金鞭,名唤绸缪,乃是姜衍前两年从北戎皇庭一位被圈进的皇子手中所得,此鞭有倒刺,用材虽趋于硬鞭,全由紫金打造而成,可因为工艺精湛,却是实打实的软鞭,在四国兵器谱中排名第五,其珍贵程度可见一斑。
鸣涧原还不明白姜衍的用意,此时却明白了,主子这样火急火燎的,想是急着去见蔚大小姐,他心下一转,又暗忖,莫非主子急着调查楼向阳与褚航,也是与蔚大小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