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动道:“谢就不必了,睿王殿下不怪本将军多事就好。本将军这么做,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阿蓝。”
大家不过是身陷此局身不由己罢了,蔚池说罢心中暗叹,又目光柔和的看了眼认真聆听的蔚蓝,道:“本将军膝下只得阿蓝一个女儿,自是希望她日后能过得幸福。”
姜衍负手点头,云淡风轻道:“本王虽然年轻,却并非不识好歹之人,蔚将军的心意,本王自然明白,还请蔚将军放心。”言罢,他下意识看了蔚蓝一眼,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居握了握,方才在椿萱殿那细腻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在。
蔚蓝闻言若有所思,看着二人笑了笑并未吭声。
蔚池挑眉,补充道:“如此甚好,今日之事虽然圆满解决,但棘手的事情还在后面,你且万事小心吧,再有事,可以让人直接来找本将军,就不必事事去找阿蓝了,她年岁还小,便是心思沉稳,却总有思虑不周的地方。”
这话说的含蓄,可潜意思却很明白,这是未来岳丈大人知道他夜探将军府,心里不悦了,姜衍面上倒是一点也不尴尬,他态度端正的拱了拱手,浅笑道:“蔚将军尽可放心,本王日后做事会注意分寸。”
蔚池心下满意,颔首放下车帘,蔚蓝心中暗笑,无声的挑了挑眉。
马车缓缓启动,姜衍看着一行人走远,往身后看了眼,轻笑一声翻身上马,鸣涧见姜衍没有别的吩咐,忙打马跟上。
待两拨人走得不见踪影,蔚桓这才从阴影处现身,他狠狠皱了皱眉,挥手让耿三驾了马车过来。
三国来贺,一场举国欢庆的盛宴,以让众人所料未及的结局落下帷幕,可有些事情,在不知不觉中,似乎才刚刚开始。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上京城中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怒意难消愁肠百结,有人满心仇恨郁愤不甘,还有人冷眼旁观暗叹局势多变,兀自揣摩着事情走向。
欢喜的自然是原本就看谢琳母子不顺眼,但又不得不屈服与谢琳母子的淫威,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忍气吞声的启泰朝臣;怒意难消的,自然是诸如谢诗意、尹娜与孔欣瑜之流,而仇恨的不甘的,除了谢琳母子与尹尚,又还能有谁?
至于冷眼旁观暗叹局势多变的,则是南疆与北戎的使臣队伍。
不过,国与国之间孰强孰弱,向来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无论是赵玺还是拓跋珏,此间种种心思都是常态,压根儿就不足为道。
宽大的马车中挂着琉璃灯,蔚栩已经沉沉睡去,蔚蓝给他掖了掖被子,笑着看向蔚池道:“爹爹早就知道有这道懿旨?”
蔚池从不怀疑自己闺女的聪慧,姜衍能想到的,蔚蓝又怎么可能想不到?但面上却并不表露,他闻言笑了笑,打趣道:“怎么囡囡才想通此节?”
蔚蓝几乎被蔚池问住,摸了摸鼻子道:“这些都是老黄历了,女儿怎么会想得到?”
蔚池也不为难她,揉着她的脑袋轻叹道:“傻丫头,你以为你老爹是什么人?皇家水深,倘若只有这一纸婚约在,你爹爹我想想办法,也就能将婚事给退了,又怎么会忍心让你嫁入皇家?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若非还有这道懿旨,睿王又诚心护着你,你以为,在睿王最初赶到安平镇时,爹爹会让你表哥透露你的行踪?”
“这么说,爹爹是在考验睿王?”蔚蓝心中恍然。
她就说老爹并不是个拘泥与形势与礼教的人,若非有这道懿旨在,她嫁给姜衍又确实是双赢的局面,想必老爹并不会在姜衍到安平之后轻轻松松就松口,让姜衍可以继续接触到自己。
依照老爹的能耐,姜衍就算智谋无双,可如今毕竟还没掌权,要在西海郡弄死个姜衍,对老爹来说,实在是太过容易的事,再不济,就算老爹不要姜衍的命,换个方法,让姜衍松口,权当这场婚约不存在,却是可以的。
蔚池点点头,“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就算蔚家军现在处境艰难,爹爹却不会轻易拿你的终身幸福,去换取那可有可无的机会。”
这点蔚蓝万分相信,就算不与姜衍合作,蔚家军的兵权也不会轻易易主,无非是艰难些罢了,“那爹爹是非常看好睿王的人品了?”
“可以这么说。”蔚池想了想,看向蔚蓝道:“睿王虽然年轻,但行事却极有章法。你母亲与罗皇后活着的时候关系极好,爹爹虽然不常在上京城,可也算是看着睿王长大的。”
他说着轻叹道:“生在皇家,便有不得不背负的重任,所行之事,也大多身不由己。睿王或许并不是个热衷权势的人,可有谢琳与姜泽步步紧逼,这中间又横亘着杀母之仇,便是睿王想退,也是退无可退。
倘若姜泽不是硬要留睿王在京,睿王很可能还会继续隐忍,到最后实在忍不下去,依照他那冷淡性子,大约也不过是将谢琳与姜泽杀了了事,至于皇位之事,想来他并不会强求。可谢琳与姜泽既然并不死心,睿王会全力反击几乎是必然的。”
蔚蓝若有所思,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又何况是姜衍这样生而尊贵,原本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倘若谢琳母子在谋害了罗魏之后,并不曾对姜衍动作频频,想要赶尽杀绝,姜衍隐忍十年,最终也未必会决定朝二人视作性命的至尊之位下手,没准他只会派人轻松取了二人的性命了事。
可姜衍记仇,也锱铢必较,在杀母之仇尚未得报的前提下,谢琳与姜泽一而再再而三的生出杀心,甚至还想在姜衍的婚事上做文章,就算姜衍想要无视都绝无可能。
所以,到最后,他与谢琳母子,绝对是不死不休的状态。
可姜衍想要一步步蚕食鲸吞、看着谢琳与姜泽最为在意的权势富贵旁落,这就必须借助旁的力量——虽然蔚蓝相信,依照姜衍的心思,不借助其他力量,未必就不能达成所愿。
皇位之争牵一发而动全身,姜衍如今既然与镇国将军府绑在一起,那么,与镇国将军府相关的一切力量,都会成为姜衍的凭仗。而与镇国将军府有关的力量,蔚家军要算,神行军要算,甚至,褚家与楼家同样也要算入其中。
如此一来,等姜衍大仇得报,也就意味着蔚家,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如同定国侯府一样的外戚之家,甚至比定国侯府更加让人忌惮,毕竟蔚家军是独立在启泰朝所有军队体系之外的。
因此,老爹会再三权衡,完全就在情理之中。
蔚蓝脑子转得飞快,思忖片刻后又皱了皱眉,犹疑道:“爹爹如此行事,睿王应该已经猜到缘由,也不知他心中是否会生出芥蒂。”
毕竟,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心存傲气的,就断然不会喜欢自己被人待价而沽,她看着蔚池,有些担忧道:“人心最难估量。”而姜衍又恰好是个心思深沉的,这样的人一旦发起狠来,谁也说不清楚后果。
蔚池闻言喝了口茶,笑看蔚蓝道:“要是睿王连这点胸襟都没有,也就不配得到爹爹的支持了。再则说,我家囡囡就是那么好娶的?就算是平民之家结亲,那也还要认真相看一番,若是他连这点诚心与耐性都没有,爹爹又何苦将你推入火坑?事涉皇家,一不小心就是举足覆灭的大事,镇国将军府背后还有三十万蔚家军,更别说着其中还牵扯到肃南王府与楼家褚家,爹爹自然要权衡清楚才能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