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己都骗了,要么,她真的是夏家遗孤?
杨冠仙觉得脑子好乱……
夏昭衣眉梢微微扬起:“看起来,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或者,你信了什么。”
杨冠仙冒出冷汗,险些将手边茶盏撞倒。
上好的白瓷底座发出摩擦声,夏昭衣望去,道:“当初从容悠闲,遇事沉着,冷静无畏的醉仙楼大掌柜,如今竟诚惶诚恐了。”
杨冠仙浮起几分自嘲:“这世上能有几人不负初心?短短一年尔,杨某挨过饿,受过冻,遭过打,破过财,难免,难免。以及,”他看向少女,“阿梨姑娘,咱们五年前,其实没有打过交道的。”
“未曾去联络过当年故友?”
杨冠仙轻叹:“历世坎坷,难以联络,寄去书信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徒步靠脚走去,却是千里迢迢。若途中遇到兵马,还得提前绕道。以及不时一场大病,只能强撑硬捱,看命数留不留人。待终寻到故友旧居,要么人去楼空,要么家业已散。”
说着,杨冠仙抬头望向石亭内顶,眼眶变红:“我那二弟跑去云游了,他云游前常会书信给我,偏偏我被逐了出来。他的信我并未收到,至此,再难以联系我,我也寻不到他。”
“你遇到过姓乔的?”夏昭衣道。
忽然一转的话锋,虽仍是平静语气,却将杨冠仙又吓一跳。
伤感气氛被破坏殆尽,荡然无存,他睁着眼睛看向少女,张口结舌。
夏昭衣抬手斟茶,澹声说道:“夏家军,信我。百友,信我。我师父,便是你们口中的离岭尊者,也信我。每个人都比你更了解夏家,更近夏家。你,为何不信我?”
她眼皮轻掀,看着杨冠仙,明眸清澈澄净,依然坦荡。
杨冠仙愣愣看着她:“阿梨姑娘……”
“你若始终不信,叫我乔姑娘也无妨,我并不在意这个。”夏昭衣又道。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没有半分变低,凉亭外的两个夏家军士兵完全听得见。
杨冠仙一直紧握的手指,渐渐松开。
她这话一出,无疑将他脑中一直害怕的“灭口”二字给摁下一半。
人家压根不在意他是不是怀疑,还谈什么灭口。
“阿梨姑娘聪颖过人,知道我在想什么。”杨冠仙疲累道。
“我同你说一说衡香的事,”夏昭衣看向那几张纸,“不过,得从当年李据离京,经过的一处行宫开始说起。”
当年的千秋长殿,沉谙将沉冽卷入,她因沉冽而主动下去。
而后,师父、二哥、支离,都因她而下来。
因那一趟,她闯进了“那些人”眼中,让他们见到了她的容貌,从而咬定她是乔家后人。
师父在柱中凿出的那个女童,的确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甚至将支离给吓得噩梦连连。
那千秋长殿,已无可说,师父手一抬,再一覆,如掀纸一般,将它彻底毁去。
视线便移往衡香。
金家、方家、陈家,还有其他大家、散家,那一座建筑工艺极其超绝的星云塔,也是那些人口中的徵梦塔,以及渠安陵里的金棺牵连等等,夏昭衣全部说给了杨富贵听,没有保留。
至于唐相思和风清昂等,她暂不提,为避复杂和混乱。
“在我离开衡香那日,恰是方家那些人赴刑场之时。”夏昭衣说道。
她其实厌恶斩首之刑,但张稷坚持。
既然她说一切交由张稷,便只能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