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局面,确实复杂。
“我若效明成祖之所为,”关卓凡说道,“别的不说,暹罗人必然大起唇亡齿寒之感暹罗人自然会想,越南是中国的‘藩服’,暹罗也是中国的‘藩服’,中国把越南这个‘藩服’变成了‘属土’,接下来,会不会进而西窥,把暹罗这个‘藩服’也变成中国的‘属土呢?’”
“这也罢了,关键是英国人!”
“咱们若硬吃越南,英国人必然为之侧目,他们的想法,大约是和暹罗人相类的越南是中国的‘藩服’,缅甸也是中国的‘藩服’,中国既然把越南变成了‘属土’,这个,‘触类旁通’,会不会进而拿缅甸照越南一例‘办理’呢?”
“下缅甸,可是已经握在英国人的手心儿里了!”
“缅甸也罢了,缅甸的西边儿,可是印度那是英国人禁脔中的禁脔,绝不许任何外人染指的!”
“英国是世上第一强国,法国算第二强国,咱们现在力量有限,绝不能在开衅第二强国的同时,引起第一强国的过分疑忌;再者说了,目下,咱们求着这个第一强国的地方还多着,还远远没到可以和他再生龃龉甚至翻脸的时候。”
“王爷说的极是!”曹毓瑛说道,“远交近攻,古有明训,英法于我,远近之别,虽不比秦之于六国,不过,个中道理,大致如是。”
“对了!”关卓凡点头说道,“‘个中道理,大致如是’八字,说的对了!”
顿了一顿,“最最关键的是,咱们现在,顶顶紧要的事情,不是开疆扩土,是革除旧弊,固本培元,兴作发展!这个点儿上,不能够放太多的精力在外头,不然,主次颠倒,真正紧要的事情,就被耽搁下来了!”
听者微微悚然,齐声应道:“是!”
“到了身子骨儿强壮起来了、浑身上下都是腱子肉了,嘿嘿,外头的好山好水,有多少是看不够的?”
轩亲王的话,大有豪气,听者无不血热,再次齐声应道:“是!谨遵王爷训谕!”
“王爷,”唐景崧说道,“我曾经想过,若划界而守……呃,我是说,将越南一分为二,南圻归法国人,中圻、北圻归咱们,倒也不坏,现在回想起来,这个念头,未免……呃,太荒唐了些了。”
中、法瓜分越南?
关卓凡眼中波光一闪,说道:“也不算什么荒唐,你这么想,也不是没有你的道理,不过”
顿了一顿,“中国是宗主,越南是藩服,中国对越南,有一个‘以大字小’之义,越南若由中国之‘藩服’变成中国之‘属土’,那可以叫……嗯,‘重归天朝之怀抱’!这个,越南本就是中国的‘属土’嘛!可是,若中国和外人二分越南,那……中国就不像个宗主和天朝的样子了。”
说到这儿,加重了语气,“越南,是必得保全的。”
“保全”二字,听众们都明白是什么意思:要么,越南搁在那儿,谁也别去动;要动,只能由中国一家来动就算中国整个儿将越南吞了下去,只要是“整个儿”,嘿嘿,也可以叫“保全”。
唐景崧额上微微见汗,“是!”
“还有,”关卓凡说道,“咱们和普鲁士合而谋法,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借此逐法国出印度支那的机会,也不会再有第二次!法国国力雄厚,国势方张,绝不会因为打了一场败仗,就从此一蹶不振了,咱们如果由得他留在印度支那,待他缓过劲儿来了,绝不会以区区南圻六省为满足,中法之间,迟早要再次开衅!”
“养虎遗患,智者不为!”
“是,是!”
唐景崧额头上的汗,愈发的明显了。
“再者说了,”关卓凡说道,“欧洲那边儿,普鲁士对法兰西,算得上倾国以赴,这一战,真正是把他整个国运都压了上去!亚洲这边儿,咱们如果三心二意的,对盟友,也交代不过去!咱们可是答应过普鲁士,全力以赴,逐法国出印度支那,恢复中国在法属印度支那的宗主权的!”
“当初,咱们如果没有做出这个承诺,普鲁士也未必能下定决心,跟咱们结盟,合而谋法!”
“是,是!”
唐景崧偷偷的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不过,维卿这么说,倒也提醒了我”
顿了一顿,“咱们虽然要逐法国人出印度支那,可是,不能够因此就和法国人做成了生死冤家,毕竟,法国是世界第二强国,彼此的梁子结的太深了,对咱们也没有好处,别的不说,法国的工程师,法国的法郎,咱们还是需要的,这个,嗯,和气生财嘛!”
哦?
哦……
可是,既将人家赶出了印度支那,彼此还怎么个“和气”法儿呢?
下属们的疑问,关卓凡看在眼里,他笑一笑说,“我说的‘逐法国人出印度支那’,只是将法国人的军事、政治力量逐了出去,经济上头嘛……嗯,法国人想在越南做生意,咱们还是欢迎的;法国人想继续在越南传教,也不是不可以。”
传教也可以?
“事实上,”关卓凡说道,“这个教,你不许他传,也没有用!越南明命王、绍治王、嗣德王,祖孙三代,都禁过教,前前后后,禁了多少次了?结果是愈禁愈烈!这个教,他不能在台面上传,便转入地底下,叫你看不见,摸不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与其如此,还不如叫他摆在台面上,看得见,摸的着!”
顿了顿,“只有看得见,摸得着,才管得着!”
听众们都微微点头。
“请王爷的示,”文祥问道,“这个传教,到底该怎么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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