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震动,世家惊诧,士人如夏夜之蝉,不是没有原因的。
常人觉得莫名其妙的东西,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一道洪流,冲刷着思想、内心,固然有着毁灭性的恐惧,可又不得不承认……香,真香啊。
这是什么香?这是书香。
也只会是书香,别的,他们不承认。
“这厮好大的手笔。”
洛阳宫中,换上混棉袍服的李董抱着一只玻璃杯,杯中泡着枸杞、桂圆、大枣之类的物事,并非是因为养生,而是好看,而且甜。
御医劝说过李董,别吃太甜,但李董表示朕就算是死,也是甜死的。
历朝历代,只有他的贞观朝,让甜味进入了寻常百姓家,这是多大的功劳!
要不是怕遭雷劈,怕被祖宗轰出灵堂,把唐朝改为糖朝又有何妨!
“如此也好。”
长孙皇后倒是不以为意,“总之于江山社稷多有裨益,至于五十年后天下,又与谁人知?”
“嗯。”
李董微微点头,呷了一口杯中之物,有滋有味地品尝了一番,然后道:“这几日,可有属意之人?”
“是‘昆仑海’黜置大使还是巡抚‘天竺地’一职?”
“‘天竺地’。”
“原本以为李泰会愿意走一遭的,现在看来,当真是读书读傻了。”
长孙皇后失望地摇了摇头,巡抚“天竺地”是按照巡抚四州、及流求诸岛来操作的,算是从中得到了灵感。
内廷外朝也没有真个说就敲定这么一件事情,要知道,“天竺地”现在也只是处于军事控制的状态中。
治理,那是远远谈不上的。
连羁縻州县都不算,谈什么治理呢?
唯一能够行使地方治权的人选,就是李淳风,但李淳风是个神棍,不能当做体制内的官僚来看,也不能把他视为官僚。在待遇上,李淳风是超然的,属于不是神仙的“神仙”,不是国师的“国师”。
百姓中间的口碑,就是如此,尤其是中国百姓。
提出巡抚“天竺地”,不过是给诸王一个好处,以往出使是个苦差事,哪怕早些年在唐朝内部做黜置大使,也是三公九卿的辛苦活。但是现在却大大不同,边地苦还是苦,好处也是明显的。
比如图伦碛改名为“昆仑海”,整个西域就是贸易中转站、补给站,香料、调味料、染料等等高附加值的商品贸易,是别处很难替代的。
小茴香、花椒这两样东西,在“河中”和“昆仑海”,是堪比黄金的硬通货,能够稳定地保证货物量的,只有唐朝。
再比如小麦制品,同样也是硬通货,原因也很简单,只有唐朝能够提供碱面。
“河中”北地广种小麦,粟特人的基础经济结构被摧毁,就是这么简单。
如今的粟特商人,其主要利润,已经不是在贸易线上赚来的,而是在唐朝内部的超级城市中,提供服务业、娱乐业来维持生存。
在别的国家或者地区,当街卖唱可能连个面饼都没有。
可是在长安、洛阳、扬州、苏州,丰腴美丽的粟特舞娘,跳一通“胡旋舞”,展现女性美好身姿,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饭钱,就有着落了。
而像帝国的两个中心,洛阳和武汉,甚至能够时不时地组织大型文化娱乐演出。演出人员规模可以上千,大型舞蹈的收益极其丰厚,但这样的市场,只有洛阳和武汉才具备。
唐朝之外,再无这样的地方,能够让娱乐业如此大规模地生存下去。
粟特人的经济结构转型,不管是主观还是客观的,也反应了帝国西部边疆区的情况。
倘若换成李元祥,皇帝说要让他巡抚“天竺地”,他还干个屁的工头?上任第一年要是赚不到十万贯,他保证自杀,眉头都不皱一下。
单枪匹马就敢赚十万贯,毫无压力。
倘若给他一个高配的亲王府,他能赚出一个大国来。
可惜,这种机会怎么轮也轮不到李元祥这个工头,长孙皇后对李泰的失望,就在于此。
“给了诸王机会,既然他们抓不住,是他们自己不争气、不中用。由他们去吧。”
李世民将手中的玻璃杯放下,很是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