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余孽么?”
“不看好。”
老张摇摇头,笑道,“这世上贩夫走卒要是造反这般便当这般厉害,那‘田氏代齐’不成了笑话?有那贼心,没那贼胆,才是平常事么。运河两岸,眼见着船工脚力十数万,运的米面粮油皆是万石计算。可只要‘厘金大使’钱老板设个关卡,这些个财力雄厚的人儿,不还是乖乖地交上金银,拿出财货?待事情罢了,再在背后骂娘几句,大约连皇帝都要捎带着咒骂。可如此,又能甚么用场?”
“所以是贱人。”
老夫子美滋滋地吐了个槽,商贾贱人,还真是没说错。
“那缘何操之的兄弟友朋,竟是在河南轰轰烈烈地跟着瞎闹?”
“夫子是说‘凉州儒林郎’么?奉诫是个心肠正义的人,胸怀不平事,气魄担当比李凉州还要胜上三分。说起来,他和处弼是最像的,只是一个拿了笔,一个握了刀。也不好说高低优劣,各有各的取舍,各有各的道。”
“这是个好孩子,倘使死在玄甲卫士刀下,老夫觉得可惜。”
“谁知道呢,反正哪天不死人?真要到了要紧时候,脚底抹油赶紧跑路就是。再说了,真要是拿甚么鸡毛蒜皮就定个死罪,长安有人不要脸,杜克明还要脸呢?难不成,真去直隶近畿地头,在杜总统眼皮子底下,去抓几个国家干臣之后?”
“你也说谁知道。当年,谁又知道杨广是这么个物事?”
“口无遮拦啊夫子,谋大逆啊夫子,诽谤帝王啊夫子。”
“一边去,要不你去长安告发老夫好了。”
“就夫子你这岁数,谋反都不杀啊。”
又是玩笑了一通,老张这才看着门外空旷地,忽地说道,“到哪天……哪天夫子觉得大限将至,我便来夫子榻前,和夫子说说,这光怪陆离的物事,到底有个甚么用场。”
“好啊。”
曹宪头靠着软枕,闭着眼睛,笑着道,“到那一天,老夫残躯就烧个干净,埋到扬州老家去。真要是有来世,老夫还要投胎扬州城,天一亮,便去吃和武汉这里一样的烫干丝。老夫爱吃肉,最好再来点火腿丝,想必味道肯定好。要是有黄酒,那就更好了。”
正如曹宪说的那样,年纪大了,要么睡不着,要么渴睡。
说着说着,老夫子竟然就轻微地打鼾,张德见状,将他丝被稍稍地拉起,到门外见到李善,道:“夫子睡了,记得煤炉上放一壶水。下回不要再弄红烧肉了,实在是馋嘴,做个面粉多的肉圆糊弄糊弄,他嘴里就三五颗老牙,还能吃个甚么味道出来。”
“是。我记下了。”
李善行礼之后,微微点头。
离开之后,张德回望着曹宪的家宅,突然感慨地对跟着过来的张亨张利道:“瞧见没?这老夫子,好人。”
还用你说么?
张亨张利对望一眼,都觉得好像自己智商被侮辱了。
然而老张心中却很佩服老夫子,这是个见惯了战乱厮杀血流漂橹的老人家,一辈子的梦想,大约就是田园之乐。只是他的学问,却又成了另外一些人用来引发战乱掀起厮杀再次血流漂橹的武器。
他不喜欢程处弼,但是,程处弼拿起他的学问当作武器去杀人,他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