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县令但有不决之处,幕僚班底皆是“沔州师爷”,事无巨细,不说是交代的清清楚楚,但问事何处,那是明明白白。
不轻松,那是因为事情摊的都是极为广大,哪怕只是长安聚居胡人爱吃的一把胡葱,发一次货,居然也是五千贯到一万贯的价钱。说到底,还是因为联络长安一事,是沔州长史府定下的规制,长官和商号,那是双重作保,但有一个环节拖拉,搞不好就是几千贯的损失。
原本裴行俭见那些地方县令,只觉得“权势一方”,至于“代天子牧民”,那是万万不曾见识。一县长官,要将那些次等坐地户破家灭门,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这等行径,于百姓而言,只有“威”,却不曾有“敬”。
“郎君,前面就是碎料厂。”
“怎有恁大的气味?”
“除了羊草,还有专门做葱花,花椒碎的。”
“葱花?”
“就是胡葱丁,碎好之后分两种,一种是湿货,这家是汊川大户,用得起冰,运到长安也能让湿货现用;另外一种是干货,长安羊汤多用这个,坊间也多买汊川葱。”
“价钱要高一些?”
“高得多,得有二倍多的利。”
嗤嗤嗤嗤……
水车有力地转动着,带动着碎料机,这些碎料机,各种型号都有。工人将物料从进料口送入,碎料机中的刀片旋转,轻松将物料切碎,然后落入下方的装料筐中。待一筐满了,立刻又换上一只装料筐。
这个片区,多是这样的工坊,裴行俭也算是见多识广,并不稀奇。不过当他看到一间新制工坊正在搭建门匾,便问道:“那边是新开的工坊?”
“是家制粉厂。”
“麦粉?”
“听说不是麦粉,而是做米粉、芋头粉之类。”
“米粉?”
裴行俭没见过,便去看个究竟。
“小的见过大令!”
县令一到,商户子弟拜了一片,不过正在忙碌的工人却还是没停歇,忙个不停。
就见有个古怪机器,管子中装了个铁制的柱头,那柱头是个螺旋状的,让裴行俭好奇不已。
“这是甚么?”
“回明府,这是个做米粉的器物。”
回话的是工头,一边说一边吩咐人赶紧忙活,很快就将机子安装妥帖,有个年轻后生,穿戴谈吐和众人不同,他对工头道:“先试一下这根蜗杆合用不合用,要是挤出的米粉成色好,就不改了。”
“行、行,听庞工的,听庞工的……”
机器转动,不多时,蜗杆套筒的一头出料孔,不断有略带毛糙的米粉线被挤出。又过了片刻,这些毛糙的米粉线终于开始变得光滑,就有工人拿起剪刀,顺势就是剪断,将一把米粉线,放在一旁的竹制盘篮中。
二十斤试做品挑了一些出来,就有人拿了出去。
裴行俭奇怪道:“这是作甚?”
“回明府的话,烹制一番,这些是要试吃的。”
不多时,就有酸汤粉、炒粉、蒸粉、凉拌粉等等七八种做法拿了上来。
原本裴行俭只是过来看个稀奇,这光景却是食指大动,竟然有尝尝看的欲望。
大约是瞧见县令的模样,那被称作庞工的,让人端了一碗牛肉炒粉上来,筷子也是清爽干净,裴行俭一看这样,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本县就厚颜了……”
过了片刻,庞工问县令:“不知合明府口味否?”
裴行俭脸色微红,轻声道:“且再来一碗。”
众人顿时叫好,却是给县令喝彩的,那工头也是精明人,连忙出去和人分说,又报给了东主听。不多时,就有汊川县专门制作牌匾的,被人定下了一面“来一碗”的牌头,说是要发往长安。
九月底,长安城外,多了一家名叫“来一碗”的米粉食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