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赵元俨一个劲地向赵弘润表达,大梁对于他魏国究竟有多么多么重要,除此之外,又有多少多少的意义。
只可惜听到后来,赵弘润实在是太困了,他呆滞发直的目光,只瞧见他二伯的嘴皮在那边不停的动,但是具体说些什么东西,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待等赵弘润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是次日的晌午了,明明是拥有着超乎一等的记忆力,但赵弘润实在是想不起,昨晚最终他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对此,他询问了大太监高和,没想到这小子抓了半天头发,居然说他不记得了。
就在主仆二人仔细回想昨晚那个噩梦时,拱卫司的御卫长燕顺进来禀告道:“陛下,俨王爷求见。”
『他、他怎么又来了?』
赵弘润对高和对视一眼,主仆二人眼中皆有些惶恐。
很遗憾的,赵元俨终归是赵弘润的长辈,赵弘润不好将其晾在殿外,只能违心地召见。
相比较精神萎靡的赵弘润与高和主仆二人,赵元俨明明年近六旬,然而此刻却是精神抖擞。
“二伯,今日气色……不错啊。”
赵弘润打着哈哈道。
“托陛下洪福。”赵元俨拱手笑了笑,随即又说道:“昨晚聊到距今大概百余年前……”
听闻此言,赵弘润心中一惊,连忙打断道:“二伯,待会儿就是早朝了,要不剩下的百余年,就放到日后吧?”
“这个……”赵元俨微微皱了皱眉,随即脸上挤出几分笑容,违心地说道:“耽误一日早朝亦不打紧……”
『……』
赵弘润不禁睁大了眼睛,他二伯,素来古板迂直的二伯,居然会说什么「耽误一日早朝也不打紧」?
天呐!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赵弘润就明白了,他二伯这是铁了心要打消他迁都的意向,为此,不惜破了他自己的原则,居然‘教唆’新王不上早朝。
其实归根到底,是因为赵元俨心中清楚的很:今日的早朝,必定是商议迁都之事,一旦这件事放在朝中商议,那么他说的话,分量就不如现在这么大了。
毕竟他是宗府的人,按理来说,是没有权利干涉国政的,他只能通过别的方法来使眼前这位年轻的新君改变主意,比方说像昨日那样,打感情牌,告诉这位年轻的君主,这座大梁城承载着他赵氏一族祖祖辈辈的欢笑与泪水,希望能起到效果。
因此,赵弘润也想明白了,倘若这会儿他不能说服这位二伯,那么接下来,他想来是不可能得到是什么清净了。
是故,在邀请赵元俨就坐后,赵弘润率先抢过了话茬。
他决定主动出击。
“二伯,缅怀先祖的功绩,这固然可以督促我等后人,但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不可同日而语。……坦诚相告也无妨,朕确实倾向于迁都,但这并非是抛弃祖制与传统,而是为了使我大魏变得更加强盛!……二伯且先听听朕的看法,如何?”
赵元俨想了想,说道:“请陛下示下,老臣洗耳恭听。”
吩咐大太监高和叫人送来茶水,赵弘润正色说道:“在朕看来,去年至今年的这场战争,不单单只是让我大魏坐实了中原霸主的位子,也是给了我大魏发展的机会。……在这场仗中,韩国与秦国的战争尚未结束,而楚国与齐鲁两国的战争,亦在持续阶段,就目前而言,各国皆因为征战导致国力停滞不前,唯独我大魏,早早退出了战争,能够尽早将精力投入于国内的建设与发展,在朕看来,这个机会非常难得。”
“老臣附议。”赵元俨拱了拱手说道:“但修生养息,未必需要迁都……”
“不!需要!”打断了赵元俨的话,赵弘润正色说道:“那日,李粱大人在早朝中就提及了,颍水郡与梁郡,已差不多进入饱和阶段,除非当地贵族、世族、豪绅愿意吐出他们手中的田地,否则,似朝廷准备施行的新政,没有办法推行下去……新政,是必须要推行的,并且,朕会不遗余力地推行,任何阻扰新政推行的人,无论其身份,朕都会将其治罪!……倘若不迁都,朝廷无法得到充足的田地推行新政,那么,就只有对贵族、世族动手,勒令他们吐出一直以来兼并的土地,我想,二伯你不会希望见到那种场面的。”
“……”赵元俨默然不语。
诚然,眼前这位新君对他是很恭敬,但谁都知道,这位陛下向来是说一不二,倘若果真决定整治国内贵族、世族,在赵元俨看来,这才是灾难。
而此时,赵弘润继续说道:“反观三川、河西、河套,却有众多至今无人耕种的田地,若是迁都雒城一带,朕也能暂且姑息颍水郡、梁郡境内那些贵族兼并土地的行为。……除此之外,朕想不出第三条出路。若是二伯有什么更好的建议,我虚心接受,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摇了摇头。
沉默良久,赵元俨满心遗憾地离开了,因为他确实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看着这位二伯一脸失落地离开,赵弘润心中也有些不忍。
但没有办法,作为魏国的君王,他优先得考虑的是国家的利益,虽说大梁确实是他魏国传承一百多年的王都,但为了国家的进一步发展,该迁都还是得迁都。
当日,在前去早朝之前,赵弘润先走了一趟垂拱殿,嘱咐介子鸱代替他到宗府探望赵元俨,对后者展开进一步的说服,毕竟就方才赵元俨离开时的态度来说,这位二伯看起来心情十分失落,这让赵弘润稍稍有些不安。
毕竟赵元俨也是年近六旬的老人了,对于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心情的郁结,很有可能使他一病不起,继而一命呜呼。
赵弘润可不希望上一辈的叔伯长辈们,就这么一个个地过世。
“此事就就给微臣,待早朝过后,微臣便去探望俨王爷。”介子鸱自信满满地接下了此事。
当日,在已推迟至午后的所谓早朝中,内朝大臣介子鸱在朝会中提及了迁都之事。
听闻此言,朝中百官鸦雀无声,纷纷环视殿内其他大臣的态度。
显然,迁都的消息走漏,这些大臣们早已得知了迁都之事。
但是作为朝臣,这些大臣们倒也能做到一切以国家利益为上,更何况,介子鸱的迁都之策,确实能有效地改善国内目前土地分配不均的状况,因此,倒也没有谁提出什么异议。
当然,不反对,并不代表这些大臣们支持迁都,倒不是针对介子鸱或者谁,关键于在于三川郡那一带太落后了,能摆上台面的,也就只有一个雒城,而且还是一个充斥着众多川民、龙蛇混杂的雒城,这让诸大臣们对新都的前景报以浓浓的忧虑。
相比较之下,反而是后来颍水郡、尤其是梁郡境内的贵族、世族势力的反对声音更大。
不过当日,朝廷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就按照介子鸱所言,先放出迁都的消息,鼓励颍水郡的百姓迁往三川,缓解颍水郡境内人多地少的现象。
至于确切的迁都日期,等雒城那边造好了新都再说。
粗略估计,确凿的迁都日期,可能最起码得三五年的工夫。
当然,在此之前,赵弘润得先跟川雒联盟打声招呼,看看那些川民的首领是否愿意为朝廷出资,建造新都,否则,一切都是白谈,毕竟目前的魏国正要大力展开国内建设,是不可能花费大量金钱去重新建造一座王都的。
不过事实证明,川雒联盟的首领们当中绝大多数对此欣喜万分,比如纶氏部落的族长禄巴隆,在得知朝廷的意向后,当即日夜兼程赶来大梁,作为川雒联盟的代表,与大梁朝廷商议此事。
唔,他是坐船来的,因为这位曾经的羝族勇士,在享受了许多年的奢华安逸的生活后,早已失去了战士的健壮体型,以至于当赵弘润再次见到禄巴隆时,他简直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大腹便便、打扮地跟魏国乡下土财主似的家伙,居然是曾经身先士卒对抗他魏军的羝族部落勇士之一。
意外归意外,商谈的结果很顺利,正如介子鸱所判断的那样,禄巴隆代表川雒联盟,表示愿意替朝廷出资建造新都,不过作为条件,他希望朝廷能授予他们贵族的封爵。
对此,赵弘润与朝廷表示毫无问题: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虚爵而已,用它来换取看得见、摸得着的金钱,简直就是无本万利。
事实上,这件事之所以如此顺利,这跟魏国历年来对三川郡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在礼部不遗余力的文化攻略下,如今三川郡境内的川民,几乎七成以上都能听得懂魏言,学着像魏人那样穿着打扮,刨除他们并未抛弃自己的传统,仍时不时地举办属于他们自己的庆典以外,其余跟魏人也没有多大差别。
因此,川民融入魏人当中,不能说毫无阻力,但是这个阻力是非常小的。
尤其是等到年长的一倍过世,待等那些从小学习魏国文化的川人长大,到时候,川民与魏人或将彻底消失界限。
在经过一番商议后,新都的建造地点,选定在「雒水」与「伊水」交汇处的河岸北面,地处雒城西北方大概二十余里处,由川雒联盟出资、由朝廷工部负责派人建造。
至于这座新城的名字,朝廷命名为「雒阳」。